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戰鬥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三〇


  「秀芬,你知道他們過封鎖線怎麼過法?」

  「怎麼過,黑夜沖過來唄!」

  「不!白天騎著自行車,大搖大擺地越過設有兩道崗的張橋!他們真是膽大包天哩。」

  秀芬笑道:「李鐵同志大膽那是出名的。就是蕭金也是一肚子七十二個心眼,他們村裡人都跟他叫小軍師。我記得小時候他去當小工給地主張家割麥子。張家非常刁,把窮人們拾的麥子奪了去,還打人。蕭金就跟一群窮孩子唧咕了一下,想了個辦法,把地主家拉麥子的大車給弄翻了,一群窮孩子跟著起了哄,搶了車上的麥子。地主家的狗腿子都跑到那邊去追人了,這邊蕭金一喊,大家一起哄,又把地主地裡的麥子弄走不少。領青的雇工被一群短工圍著哪敢動彈,等地主的狗腿子回來,人們早就跑光了。」秀芬說著直笑。

  許鳳聽著笑的一拍手說:「好!好!真是小軍師。」沉思了一下說:「秀芬,你想他不想?」

  「鳳姐!」秀芬不知說什麼好了,笑的閉不攏嘴,興奮地給許鳳梳著頭。

  「說實話,秀芬,想不想?」

  「怎麼不想!快一年不見面了。你知道他多好啊。他堅定,勇敢,又懂的心疼別人,脾氣又好。你知道俺倆的姥姥家是一個村哩,從八九歲上就淨商量著一塊住姥姥家。淨在一塊兒去挑菜,拾麥子,最後一次是刨荸薺,俺倆就說了,俺兩家老人也都同意,就訂了婚。……」秀芬笑的臉蛋通紅,說不下去了。

  許鳳笑起來,梳上髮髻,向秀芬傳達了縣委的指示。為了適應新的情況要簡化機構。各級的群眾團體並為一個抗聯。工、農、青、婦各會都改為抗聯的一個部。許鳳擔任了區委書記,秀芬便接替了許鳳的工作,擔任了區抗聯的婦女部長。許鳳把婦女工作向秀芬做了指示,又一起商量了怎樣整頓王莊的支部,怎樣分頭領導,先恢復附近幾個村的抗日工作。最後許鳳對秀芬說:「咱倆也不能總像一個人似地離不開。我自己到西鄉,你依靠王莊把高村、竇町、劉町三個村的地道挖起來,把聯絡員換上可靠的人。別的工作怎麼做,回來再說。」許鳳說到這裡歎了口氣,拉著秀芬的手說,「秀芬,說良心話,我這兩天可真發愁啦!」

  秀芬忙問道:「什麼事值得你發愁啊?」

  許鳳說:「我不該答應當這個區委書記。你知道,我沒有領導全面工作的經驗,懂的東西太少,我真不會領導。」

  秀芬說:「鳳姐,你就幹吧!什麼都是人做的,總不能先學會當區委書記再革命啊!」

  許鳳說:「我也這麼想。我還有這口昂氣,自個不行就得勤謹著點,人家想一遍,我想它十遍。我豁著一腔子心血,還怕它難倒人!」

  秀芬說:「依我看,一個人只要勇敢、堅定,肯把自己的一切獻給革命事業,就沒有什麼不能做的。至於文化呀,理論呀,它又不咬人,你只要一個勁鑽它,就不愁學不會。」許鳳笑道:「你說的真對,咱們就這樣辦。」兩人說著話,秀芬倚在許鳳的肩膀上,偷偷地把一朵石榴花插到許鳳的髮髻上了。許鳳見秀芬直是笑,不知怎麼回事,忙向自己身上到處找,摸摸頭上,插著一個東西,拿下一看,卻是一朵石榴花。笑道:「你這個死妮子,什麼時候也忘不了鬧著玩。」說著拿起花在鼻子上聞聞,插到鏡框上去。

  秀芬斂起笑容,坐下喘著氣說:「不鬧啦,談個正經事,江麗同志要求參加區裡工作哩。」

  許鳳說:「她要願意在咱們區裡工作可好了,咱們可有個得力的幫手了。她原來是做宣傳工作的能手嘛。」

  秀芬說:「呵,她不光能做政治工作,還真是個好演員哩!軍區住在這兒的時候,她還在這村演過戲呢。她多好哇,長的又漂亮又能幹,教我們唱歌演戲可認真哩。這些日子她養病,待在一個村裡,悶得實在不耐煩了。前兩天我見了她,還直催這件事呢。」

  許鳳一聽忙說:「好極啦,我馬上跟縣委提出來叫她參加區委工作,等兩天咱倆去看看她。」

  秀芬說:「好,就這樣吧,我去找村支部書記商量一下,晚上就開始這村的工作,明天就到別的村去。」說著起身往外就走。

  許鳳又叫住她囑咐說:「秀芬,記住,可不許動不動就跟人家著急發火呀。」

  「我知道。你走的時候,可叫人送一下。」秀芬回身咕嘟著小嘴,用手指著許鳳說。直到許鳳點頭答應,這才蹬蹬地跑了。

  許鳳看著秀芬走了,回到屋裡,摸摸髮髻,向門外看看沒有人,就坐在炕桌邊,找開檔包,拿出筆記本來看著,思考著這幾個村的情況,公糧損失的數位,漢奸的活動情形。正想得入神,忽然聽見大門外一陣冬冬的腳步聲,趕緊三把兩把將檔包好,抓起手槍來,由視窗向外一望,見門口閃進一個人來,接著是李大娘的聲音說:「老胡同志啊,找許鳳,她在北屋西間。」大娘閃出身來用手向裡一指,又回到大門口放哨去了。許鳳把手槍保上險,裝在衣袋裡。門簾一啟,胡文玉走進來。許鳳見他化裝了,穿著件淡灰串綢大褂子,心裡就是一陣反感。輕輕地說聲:「來啦?」重新整理著檔包。

  胡文玉打打身上的土,不自然地坐下。他的臉雖然修飾得很乾淨,卻掛著一層灰氣。他不緊不慢地打火吸著煙斗,望望許鳳,唉了一聲說:「我不承想落到這樣地步!」

  許鳳坐在桌邊一手托著腮沒有言語。胡文玉低下頭,沉思地看著煙斗裡冒出的藍色煙縷,曲折縹緲地升上空中。胡文玉從和周政委談話回來後,連著兩夜沒有合眼,對許鳳真是又恨又想,又妒忌又尊敬。想來想去,覺得非找她來談談不可。他覺得有把握,一定能夠征服許鳳,使她和自己結婚。不管小鸞怎麼纏磨,他決心大白天找她來了。他看著煙縷想著該怎麼說好。一路上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詞,現在一當著她的面好像都站不住腳了。他乾咳了一聲說:「我希望咱倆無論如何別破裂了。」

  許鳳說:「你想說什麼你就直截了當地說吧!」她說著仰起頭來看著窗戶。

  胡文玉抑鬱不平地說:「我想你一定會瞧不起我了。可是,你應該相信,發生這種事情,不是偶然的。當時我和周明在冀中區黨委一起分配下來的時候,我本來是應該擔任縣委的,可是,因為我們倆關係不好,他不同意。我也太謙虛,願意到下邊鍛煉一下,後來才到了這區來。現在他是存心打擊我。」

  許鳳一聽立刻激動地說:「怎麼是他打擊你呢?為什麼不檢查一下自己的錯誤?在這樣困難的關頭,黨和人民遭受挫折的時候,你完全放棄了自己的責任。別人在奮不顧身地鬥爭,你呢?你躲在一邊幹了些什麼?現在反來說這樣的話,你還有黨員的立場嗎?你這樣下去會毀了自己的!」許鳳說了生氣地看著他。

  胡文玉沉默起來,兩手捂著臉,好一會兒立起來說:「就算我有錯誤,可你也應該相信我對你的愛情是忠實的。我始終對你抱著一顆赤誠的心。」

  許鳳反感地說:「因為這個我就不能批評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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