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豔陽天 | 上頁 下頁 |
四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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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淑紅說:「剛才您怎麼說了,李鄉長光辦怪事兒;他辦怪事兒,村裡就出壞事兒,有人嚷嚷著要搶咱們的麥子!」 韓百旺手裡的煙袋,「啪噠」一聲掉在地上,接著又倒吸了一口冷氣,像釘子釘在那兒,張著大嘴巴,嘴唇乾抖,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韓德大把被子一掄,「噌」地坐了起來,臉紅的像豬肝子,用拳頭捶著炕席,喊道:「敢!反啦?」 只有馬立本臉上放出光,伸手摸著下巴頦,嘿嘿地笑了一聲。 焦淑紅問:「你們說,要是真有人來搶咱們農業社的麥子,我們應該怎麼辦呀?」 韓百旺說:「蕭支書呢?趕快讓他拿拿主意呀!這可不行,淑紅!」 韓德大說:「沒那事兒!有我在這兒,看誰敢拿一個粒兒試試!」 馬立本又笑笑說:「找誰也不行啦,蕭支書這會兒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呀。德大你說敢不敢嗎?唉,那可得兩說著啦。這是新的局勢,也是潮流……」 韓德大說:「扯淡去吧,什麼他媽的潮流!一個當鄉長的,自己的同志孩子給壞人害了,他連一句話沒有,連一點心都不動,還給地主下氣,他是屁鄉長呀!我看他就是來這兒煽風點火的,是個地地道道的大壞蛋 !」 馬立本哈哈大笑:「德大,你這股魯勁兒,如今可吃不開了。你還看不透嗎,群眾要自由,政府就得給自由;群眾不喜歡農業社,政府就不得不解散農業社。這不是一個東山塢的事兒,全國全這樣。你沒聽說北京都要來人了;你沒見鄉長都害怕了,他總比咱們這些黎民百姓看得透吧 ?找蕭支書?嘿嘿,他還不一定找誰哭去哪。別抱這條粗腿了,誰的腿粗,這回就要揭開蓋子看真情了。」說著,他瞥了焦淑紅一眼,「硬抗?你們幾個就能抗的住呀?這是大民主,得聽群眾的。群眾說怎麼著,那就得怎麼著。」 韓德大打斷他的話:「你小於想怎麼著?」 馬立本說:「我是決心為人民服務的,我當然要看群眾啦。你們呢,不如來個順水推舟,也好立個功,好將功折罪,裡外不傷,還落麥子吃。」又沖著韓百旺說:「你可是個老實巴交過莊稼日子的人,不能胡說蠻幹,也得給你這個侄子想想,管著他點兒。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韓百旺那臉色從布一樣的紅,又變成窗戶紙一樣的黃。他猛地抽身站起,指著馬立本的鼻子喊起來:「我還當你又是跑這兒溜鬚拍馬的,所以沒有理你。鬧了半天,你是帶著將軍令,到這兒埋地雷的呀 !馬立本,共產黨對你可不錯呀。沒有把你當富農看,讓你走好道兒;就連你在銀行搗鬼犯下罪都沒有再追究一一這事兒你當誰都不知道嗎?嘿嘿,瞞了別人你可瞞不了我。喂熟的狗還看門哪,人可不能不講良心……」 馬立本憤憤地說:「得了吧,誰把我毀了,我全知道!」 韓百旺說:「毀了你的,就是你自己呀,這還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你把自己幹的事兒都想一想看。」 馬立本理短詞窮,也不願意爭論這個,就擺擺手說:「這會兒我沒工夫跟你算這筆賬,咱們就等著瞧吧。」 韓百旺說:「不管怎麼算,反正再讓我們窮人走回去,沒那日子。德大說得對,事到臨頭了,咱們辦事得對得起社員,對得起蕭支書!」 馬立本厚著臉皮說:「唉,你平時就糊塗,這會兒糊塗得更厲害了。你不識字兒,沒見報紙登的什麼;就要改朝換代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想對得起誰呢?」 韓德大跳下炕,扯著馬立本的胳膊說:「你別在這兒噴糞了,兩個山字擱一塊兒,你給我請出!」 馬立本一甩胳膊:「什麼,讓我走?笑話,這兒是由我管啦,明白嗎?」 焦淑紅故意不插言,讓他們爭論,看看他們的態度,也試試他 們的決心;聽到這兒,她忍不住插了一句:「馬立本,你說老實話,是誰把老保管叫走的?」 馬立本又一翻眼皮:「嗨,這你就用不著問了。」 韓百旺說:「是呀,淑紅你還問什麼呀,我這會兒都明白啦,那是調虎離山,他跑這兒為王來了。」 韓德大吼叫著:「馬立本,你給我滾!」 焦淑紅也喊:「滾,滾!」 韓百旺想了想說:「要我看哪,還是別讓他走吧……」 焦淑紅說:「得把他趕出去,留在這兒沒好處。」 韓德大也說:「您怎麼還想留他呀。」 韓百旺胸有成竹地說:「把他放出去,更沒好處。怎麼說呢,他一出去,外邊不又多了個壞人嗎?」 焦淑紅笑了:「您想得好!」 韓德大說:「我要上大門了。」 馬立本跑到屋門口,腳肶著門檻子,手扶著門框,又喊又叫:「誰讓你上門?我是馬……哦,我是李鄉長派來的,你們得聽我的了。你們都走,都出去!」 韓百旺對焦淑紅說:「上門,快去上門!淑紅,你不用怕他,聽我的吧!」 馬立本暴跳地轉向韓百旺:「你算幹什麼吃的?」 韓百旺說:「我是貧農,我是社員!」 馬立本說:「誰給你的權利?」 韓百旺拍著胸脯子說:「這兒!」 氣得馬立本乾瞪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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