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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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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 韓德大接受了一件最重要、也是最開心的任務:看著地主馬小辮。 小夥子非常認真地執行自己的職責。昨天一夜,他的身子沒有放平過,腦袋沒有沾枕頭,兩隻眼睛瞪個溜圓,盯著馬小辮,惟恐發生差錯。 他押著馬小辮到家裡吃早飯回來,焦克禮已經在大廟裡等他換班了。 焦克禮說:「德大,該我了,你快去吃飯、睡覺吧。」 韓德大見焦克禮光著膀子,胳肢窩夾著鐮刀;還帶著一臉汗水,猜到他剛從麥子地裡回來,就說:「不用換班兒了,我一丁點兒都不困。」 焦克禮說:「瞎扯,一夜不合眼,能不困呀。就是不困,你也得喂喂肚子去啦。」 韓德大認真地說:「我不困也不餓。說起來真怪,過去總是睡不夠,睜開眼就想奔飯盆子;這一程子,要是沒有人提醒,總是忘了它們。你說這是不是因為腦力勞動的關係呀?」 焦克禮笑了:「你這算什麼腦力勞動啊!」 韓德大不服氣地說:「這幾天想的事兒,比我活這十幾年想的都多,這不是腦力勞動是什麼呀?你想事兒用腳後跟想嗎?」 焦克禮說:「算你腦力勞動了,還不行嗎?快走吧。」 韓德大把手裡那根棍子交給了焦克禮,磨磨蹭蹭地還不肯走;朝焦克禮的臉上看了一眼,忽然小聲問:「克禮,你負的是什麼責任呀?」 焦克禮說:「做夢哪?我不是代理隊長嗎?」 韓德大說:「我問你在團裡邊。」 焦克禮說:「組織委員唄。」 「組織委員都管什麼呀?」 「組織委員管組織工作,管收團費、過生活……管的事兒可多了。快去吃飯吧。」 韓德大的聲音更低了:「管吸收青年入團的事兒不管呀?」 焦克禮發現韓德大的臉紅了,對他的心意也就明白了幾分,點著頭說:「管,當然管。你問這個幹什麼呀?」 韓德大低著腦袋,扭扭捏捏地說:「我想人你們團,你瞧著我夠格不夠格呀?」 焦克禮故意說:「你一提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兒來了。去年秋後,團支部組織青年們種苗圃,我找你去,對你說,參加活動,準備條件,將來好人團。你對我說什麼了?」 韓德大說:「我說入團也吃飯,不入團也吃飯,入團頂餓是怎麼 著……」 「是呀,現在你又怎麼看呢?」 「我看入團真頂餓……」 「又胡扯了!」 「真的。人了團,心裡就裝上了大事兒,身上就長了本事,想得就多了,看得就遠了,就不至於總是奔飯盆子,光想著吃飯、睡覺了一一我還沒入團,一跟你們靠近,就嘗到甜頭了,幹工作,參加鬥爭,真有意思極啦。」 焦克禮被夥伴的這種淳樸的感情、實在的語言打動了,就伸出兩隻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頭上,很鄭重地說:「德大,入團,不是光為有意思……」 「我是這麼說,誰光為有意思了?這幾天跟著大夥一塊兒工作,我覺著人活著更有勁兒了……」 「對,對!入團,就是宣佈為共產主義奮鬥,就是宣佈把身子、把命都交出來了;一個人只要有了明確的鬥爭目標,又肯犧牲個人的東西,活著才有勁兒;年輕輕的,光為吃飯睡覺拼命,活著還有什麼勁兒。」 「噯,我就是這麼想的。」 「這麼想就對了。往後,你就好好地跟著大夥兒一塊兒參加鬥爭,好好跟蕭支書學習;入團的事兒,等開會的時候我們再研究研究……」 「行。反正你別光顧自己進步,把我給丟在腦勺後邊就是啦。」 韓德大說罷,高高興興地往外走。真的,他一點兒也不困,一點兒也不餓,精神得不得了。東山塢這一程子的風雲變幻,衝擊著多少顆幼稚的心哪!吊兒郎當的小夥子,開始考慮人生的道路了。他敬佩蕭長春。他也知道,自己一下子變成個蕭長春還不太容易,可是,變成焦克禮、韓小樂那樣的人,是非常好辦到的。他對自己蠻有信心哪。 他走出廟門,忽見馬之悅陪著李世丹朝這邊走過來了,立刻就想起他大伯韓百旺常說的話:「李鄉長跟馬之悅一個心眼兒」,不由得一驚,趕忙退了回來。 焦克禮剛把西耳房的門子關好,回頭見了他,就問:「你怎麼又回來啦?」 韓德大把焦克禮拉到跟前,小聲說:「不好了,李鄉長來了!」 焦克禮打個愣說:「不怕。他來了,敢把誰咬半截兒去呀!」 韓德大著急地說:「嗨,像是馬之悅把他找來的,一直奔這兒。我看著這塊料,你快去對付。」 沒容焦克禮再說什麼,見馬之悅和李世丹已經進了廟門,便急忙迎了過去。 馬之悅先拉開一副「領導者」的架子,開口問:「克禮,你們押著的人在哪兒?」 焦克禮朝他翻著白眼,故意說:「你問的是臭地主馬小辮對不對?」 「快說在哪?」 「快說幹什麼?」 「放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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