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豔陽天 | 上頁 下頁 |
三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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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風蘭說:「讓我們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我得扶著他,要不,跌壞了怎麼辦?」 韓百仲說:「甭裝蒜,他是屁病都沒有。馬風蘭你給我走開;不快走開,別怪我連你一塊兒整。」 馬小辮對馬風蘭說:「韓主任讓你別管我,你就別管我。反正,我是老老實實的,心裡沒病,不怕冷年糕,怕什麼呀!韓主任要教導教導我,也好嘛!你回家吧,這半天也把你累個不輕,歇歇去吧。」 馬風蘭只好鬆開手。 眾人押著馬小辮下了溝,朝東走。等到不見了馬風蘭,韓百仲又停住,扯了馬小辮一把,嚴厲地問:「馬小辮,你把小石頭弄到哪兒去了?」 馬小辮故作驚訝地說:「韓主任,您這是哪一頭話?」 韓百仲說:「你跟馬之悅使的詭計,還想抵賴嗎?」 馬小辮說:「哎呀,人家馬主任是黨員,別看親戚,我連邊不敢沾他的……」 韓百仲說:「胡說!不敢沾他的邊兒,昨晚上你住在他家?你們都策劃什麼了?把小石頭弄到哪兒去了?告訴你,這回你的壞事幹到頭了,不主動交代,你就甭想混過去!」 馬小辮見事不好,就要耍賴,嚇嚇人,提高了聲音說:「韓主任,你看我是幹這種事兒的人嗎?你就是借給我幾副膽子,我也不敢呀!反正我也沒好了,我不活著了!」喊著,就要往牆上撞。 韓小樂和馬長山一人抓住他一隻胳膊。 韓百仲冷笑一聲,兩手叉腰,對兩個小夥子說:「你們倆別拉著他,我倒要開開眼,看看這個不想活的什麼樣兒。」 馬小辮瞥了韓百仲一眼,看出自己這一手使不出去,就又軟了:「韓主任,饒了我這條命吧,饒了我這條命吧……」 韓百仲說:「只要你坦白交代,可以從寬處理。」 馬小辮揉了揉眼睛,裝作哭了似的說:「您可不能聽小孩子的話,屈賴我呀!」 韓百仲想:地主害了人,決不會這麼一說就老老實實地承認,這樣問,白耽誤工夫,也白費唾沫,不如讓他在大廟裡等著,自己先找馬志德兩口子談談,從他們那兒湊湊情況,再馬上派人到樹林子和北山根搜一搜,幾處一齊下手,事情就好弄明白了。他想到這兒,就對韓小樂和韓百旺說:「你們把他帶到大廟等著我,要看住他。,』又把馬長山叫到一邊,小聲說:「你快去找克禮,到樹林子、北山根找找;別光在明面上,越是旮旮旯旯的地方,越要找細一點兒。,』等兩個年輕人和一夥社員押著馬小辮走了,韓百仲又急忙奔向獅子院。 第一一八章 這天下午,東山塢又掀起了一場火熱的勞動。 男女老少,所有能動轉的人,幾乎都到兩個打麥場上來了。他們都被一種特殊的力量鼓動著,恨不能把全身的勁兒都拿出來。拆垛的、攤場的,只見那人流滾滾,杈子舞動,一氣地緊張奔忙。 太陽也給人們助威。從打收割小麥起,好像從來沒有過這麼好的太陽,它也拿出自己全部的光和熱,來烘曬滿場黃金般的小麥。那些受了潮氣的,有些皮軟的麥穗兒,在場板上一攤,立刻就變得千乾脆脆。 有人套上牲口了,鞭子搖起來了,碌碡轉起來了;天空上又出現了流雲飛雨般的麥粒、糠皮;裝麻包呀,裝口袋呀,過磅呀;小夥子們耍了光膀,鼓起肚子,挺起胸膛,一袋一袋地扛進大廟的倉房裡…… 幾盤鍘刀,一齊動起來了;又一場麥穗子攤開了,騾呀,馬呀,又套上了…… 勞動的果實,鬥爭的勝利,是最能給人鼓勁兒的呀! 在那緊張時刻,蕭長春幾乎把個人的一切全忘光了。他跟人們拆垛,跟人們起場,跟著小夥子們扛麥子一一他不扛口袋,專搶麻包。麻包的分量是重的,他要專找最重的活兒幹;肩上越重,心上越輕。他的臉被曬的通紅,汗水從濃黑的頭髮裡流出來,跟臉上的汗,脖子上的汗匯在一塊兒,順著胸膛和後脊樑流下來,又被褲帶截住,褲腰被汗水浸濕了一半兒。 多少人都用眼睛看著他呀!多少人在小聲地議論著他呀!處處都是無聲的佩服,有聲的讚歎。 在二隊打麥場上千活兒的人,多數是貧下中農社員和積極分子,他們最能體會蕭長春的心意,也最能受到蕭長春的感染和鼓動。焦淑紅拼命地掀動著鍘刀,焦振茂拼命地趕著牲口,支書的爸爸蕭老大也到場上來了,他正拼命地揮舞著杈子。老人家到場上之後,一直沒有敢看兒子一眼,耳朵卻頂管用,人們的一些低微細小的聲音,他都聽見了,一字一句地落在他那要碎的心上。 「支書心膛真寬呀!」 「人家才是真正的黨員哪!」 「他是個鐵打的漢子!」 鐵打的漢子扛了五趟麥子,並沒有感到一點兒累。他跟著大夥兒把剛剛打下來的一場麥粒子扛完了,抹了抹汗,又想起了另一個生產隊的工作。 他來到溝北第一隊的打麥場上。 老遠就撲上來一股子熱烈的氣氛。這氣氛不是任何聲音組成的,這兒沒有什麼特別響的聲音,一切都深藏在每一個人的心裡;可是,一個勞動者,一個勝利的追求者,像電波的感應似的,他全都感受到了。 這邊正在起第二場麥子。果然是一片火熱的場景。 第一個迎著支部書記的人是隊長焦克禮。他剛剛從樹林子裡轉回來,正站在高高的麥秸垛上苫頂;跟在他身邊忙著的是他的一家子人:他的媽媽和妻子玉珍,她們正給隊長往垛上遞席子。 支部書記繞過麥秸垛,碰上了馬子懷。 馬子懷是聽到場上邊的熱鬧的聲音以後,跑到這兒來的,正跟著一夥子人翻場。他用一種吃驚的眼光盯著蕭長春的臉,好像不認識似的上下看看,才說了句沒用的廢話:「支書,你又到這兒忙來了 ?」 蕭長春朝他微微地一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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