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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第四十五章

  馬立本呆在辦公室裡,準備作預分的工作。他神魂顛倒、坐立不安,一個勁兒琢磨自己的「終身大事」,搜乾枯腸想主意。

  那天他在焦家的後院裡聽了焦淑紅那幾句話,不僅沒有心冷,反而更熱了。他毫沒來由地斷定,焦淑紅那幾句絕情的話,不是出於焦淑紅的真心,完全是迫不得已。他還異想天開地聯繫到戲曲《西廂記》裡的崔鶯鶯,想到崔鶯鶯既對張生有情意,又懼怕家規,推推就就,藕斷絲連的那種非常難辦的處境。馬立本這樣看事情,不僅不生焦淑紅的氣了,也不失望了,甚至還有點可憐焦淑紅。他想,我馬立本對自己的父親富農馬齋不同樣是這種困難的樣子嗎?自己不是也有點兒怕蕭長春嗎?他想,倘若我馬立本處在焦淑紅的位子上,跟前有這麼兩個人,一裡一外,一個是親爸爸,一個是領導,兩頭夾著,也照樣會很為難的。夠焦淑紅受的了,不能再摧殘她了。馬立本越這樣想,心裡越順氣,最後,他忍不住地小聲地自言自語:這會兒我馬立本應當拿出男子漢的架勢,伸出友誼之手,趕快地給焦淑紅打氣,讓她勇敢再勇敢,跟我一塊兒幹……

  馬立本最後鋪上紙,要給焦淑紅寫封信,在紙上寫,比用嘴說方便一點兒,也可以放開膽子寫;焦淑紅拿到信,也能慢慢琢磨,還可以寫回信。既然是兩個知識青年談情說愛,為何不用現代化的交際工具呢。

  他剛把紙鋪好,從大門外邊進來一群推著自行車的人。總有五六個,都挺神氣。

  馬立本忙迎了出來:「同志,從哪兒來?」

  頭邊一個人回答說:「我們是山裡的,到雙橋農場參觀回來,路過您這兒,找點水喝。」

  馬立本說:「好好,裡邊坐吧。」

  另一個人說:「院裡吧,院裡比屋裡涼快,麻煩了。」

  馬立本說:「不麻煩,不麻煩。」就回到屋裡,端出一把暖壺、四隻茶碗,另外還加了兩個飯碗,全都放在地上了。

  幾個社幹部有的蹲著,有的站著,有的坐在石頭上,就一邊說說笑笑,喝起水來了。

  馬立本在旁邊站了一會兒,心裡惦著寫信、編詞兒,又走回屋,坐下來,提筆寫:

  我親愛的紅:

  他覺著這個詞多少有些俗氣,索性刪了去,換了張紙,重新另寫:

  淑紅:

  我再也忍不了啦,我要把自己的心向你剖開!淑紅,我愛你,我實實在在地愛著你。

  愛情的火焰在燃燒著我的身體,我的靈魂,我的心肝五臟!

  淑紅,我不能沒有你,沒有你,日月星辰就要失去光明,鮮花碧葉就要失去色彩,鳥語蟲鳴就要失去聲音,那麼,淑紅啊,一個胸懷壯志的年輕的生命,還有什麼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必要呢?

  淑紅,是什麼力量,什麼障礙,不能使我們成為真正有情的人呢?你不愛我?不,不會的,我會用我的心把你的心溶化!我明白,有惡魔在阻擋著我們。世界上,一切珍貴的東西得來總是不易的,愛情也如此。淑紅,現在需要我們拿出勇敢和耐心來。

  我希望你和我一樣地堅強,不為別人的權勢所屈服。

  我告訴你一句心裡話,誰要從我手裡奪走你,我與他將有不共戴天之仇!

  ***

  馬立本寫到這裡,兩眼潮濕了;他把寫好的這幾段看了一遍,胸膛激烈地跳了起來。他自己也奇怪,不知從什麼地方蹦出這麼多火熱而又美麗的詞句;自己莫非說還有文學家的才能?這封信落在焦淑紅的手裡,怎麼能不使她動心呢?就是鐵石人,也要被這些話打動!

  他剛想接著寫下去,院子裡爆發起的嘩笑聲,把他的思緒打斷了。

  「不用客氣,張主任,咱們回去比比看吧!」

  「嗨,你們能加油鼓勁兒,我們就回去睡覺哇!」

  「得,咱們大秋後鄉政府論英雄,今年畝產不超它三成,我爬去見你!」

  「要我看哪,乾脆,咱們幾個社聯合在一塊兒幹吧,一個小社搞這麼大的建設,人力、資金全有困難哪!」

  「誰說不是哪!光拿封山種果園這件事兒說,一個小社就辦不到。這個山溝是你們社的,那個山坡是他們社的,你們要開地,他們要當牧場,怎麼封山哪!非得聯成一個社,統一規劃。」

  「那可太好了。不然,搞揚水站我們一個社也搞不起。秋後新農具大批下來了,一個小社怎麼買得起?就算政府貸款,一個小社哪用得開一個大鍋駝機呀?」

  ……

  「東山塢這個村看樣子也搞得挺不錯哪!」

  「去年這個村的災受得可大啦,差一點兒趴了架。」

  「誰搞的?那個姓馬的支書?」

  「新手啦!一個年輕的。」

  「真是後來者居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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