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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韓百旺還在假笑著,可是心裡邊打主意,他想:不說出人名來准過不去,完不了,反正說出來,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說就說吧:「都是閒談亂扯,剛才焦振叢跟我說的。」

  馬之悅假裝半開玩笑地說:「你們是造幹部的謠言吧?要為這個引起不團結,這個沉重可不小啊!」

  韓百旺又慌了,趕忙洗乾淨:「咱們還敢亂說這個?是人家焦振叢親眼看見的。」

  韓百旺想說到這兒就沒事了,這位主任偏偏要刨根。

  馬之悅兩手抱肩,歪著腦袋問:「怪了,這樣的事怎麼會讓他看見呢?」

  韓百旺說:「剛才在麥地裡,蕭支書和焦淑紅……」

  馬之悅兩手猛地一張:「什麼,什麼,他們在麥地裡辦事了?」

  韓百旺連忙說:「辦事沒辦事,焦振叢可沒看見,咱不敢亂講;人家談話了,人家是正正經經,正大光明的。」

  馬立本聽到這裡,就像天塌地陷一樣,魂都沒了,哪裡還顧得上喝水,轉回身就搖搖晃晃地朝外跑。

  屋裡人沒有看見他,連馬之悅都沒留神。

  馬之悅已經把話打聽到耳朵裡了,心裡想,這件事可真不妙。借機會造個謠言,對蕭長春不會有太大的損害,反而會弄巧成拙,促成了他們的親事。馬之悅不是傻子,不幹這種傻事兒。他忽然想起剛才在耳機子裡聽到的{呂布戲貂蟬),心裡一樂,覺著,這個材料存起來,再多留神看看,以後也許有大用。不過,得設法壓起來,不能再傳播了。他就裝作笑臉說:「百旺,以後可別亂講,一個是党支書,一個是團支書;一個是光棍子,一個是大姑娘,有這事還罷,要是沒有,傳出去,影響多不好,到此為止吧,光咱們隨便說說就行了。」

  韓百旺這才舒了口氣,還覺著馬之悅倒是很有點心計,很照顧別的幹部的影響,就連忙地點頭:「當然,當然,要不是馬主任,我對誰也不說。」

  兩個人走後,留下的三個人又沉默了。一場虛驚,害得他們閒談的興頭沒了,好久定不下神來。

  馬子懷跑到外邊瞧瞧,回來小聲說:「馬主任怎麼對這個那麼大興頭,還問人家辦事沒辦。」

  韓德大說:「他就是那號人,除了他誰往那上想!」

  韓百旺說:「馬主任好湊熱鬧一一記住,從這會兒起,誰也不許再提這碼事了。」

  他十分慶倖自己的聰明,施了一個小計策,免去一場禍。他怎麼也想不到,被他這番話引起的這場禍,比他怕發生的那場禍要大的多呀!

  馬之悅出了門口就不見馬立本的影子了。這會兒,他又仔細一想,覺得這個意外的消息不光不妙,還有點兒可怕。如果蕭長春和焦淑紅這兩個人真搞到一塊兒,不僅女禍害除不掉,兩股勁擰成一股勁兒,那就更加難對付了。據他估計,這種傳言是十分可能的。心平氣和地說,不論是相貌人品,蕭長春都是出格的,都可以征服人;馬之悅是女人的話,他也要挑上蕭長春,扔了馬立本。真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馬之悅拼出命去,也不能讓他們隨心如願!

  馬立本沒有回到辦公室,也沒有回家,就像鬼使神差,身不由主地往溝南跑。

  他又驚又怕又傷心,又有點疑惑不定。他肯定焦淑紅是不會愛上蕭長春的。不論文化、人頭、年齡、家庭,還有對女人的熱情,他馬立本都能壓下蕭長春。就憑焦淑紅那個性格,進門就有人叫她媽,她不會幹。再說,如果一個人愛上一個人,搞到可以在黑夜一塊找地方談談的地步,無論如何也瞞不住別人的眼睛的。焦淑紅跟蕭長春從來沒有這種跡象。可是,焦淑紅為什麼扔了馬立本跟蕭長春跑到麥子地裡去了呢?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解釋呢?是真有其事呢,還是別人瞎說呢?

  天像一隻大鍋扣了下來,又黑又悶。一點風也沒有了,很快就有下雨的可能。

  馬立本回想著傍晚在馬翠清家裡跟焦淑紅見面的情景。從焦淑紅當時的神態、語氣觀察,對馬立本都毫無厭棄的樣子,更沒有另得新遇的徵兆。馬立本相信焦淑紅的品質和性格,她絕不會故意耍人。一定是焦淑紅到地裡找馬立本,半路上碰見了蕭長春;蕭長春沒安好心,把她攔下了。也許焦振茂這個老傢伙早有安排,下了套圈。焦振茂對蕭長春是挺有好感的,他願意閨女嫁給對門這個有權位的黨支部書記,從中拉個皮條①(給男女中間作不正當的媒介),也是可能的。蕭長春畢竟當了三年的「二茬子」光棍,有這樣一個美貌女人住在對門,又經常在眼皮底下晃,能不動凡心?蕭長春也畢竟是個能說善講、口齒伶俐的人,加上當著支部書記,攬著大權,征服一個嫩弱的黃花少女,比起馬立本來有許多的便利條件……有了個焦振茂中間作梗,再加上個蕭長春一邊撤勁,馬立本的好事成功,困難更大更多了。

  他心裡嘀嘀咕咕地來到焦振叢家後牆根。他要馬上叫起焦振叢問個究竟。

  他扒著後門喊了幾聲。

  裡邊,焦振叢的女人答聲了:「誰呀?」

  馬立本回答:「我,會計。叫大叔起來一下,說個事兒。「

  裡邊女人說:「剛出車,大約過大灣了。」

  完了,一切都是不祥之兆!

  他往西走。他在想,這一年來自已往焦淑紅身上花費的心血真不算少,不會一點效果都沒有吧?他又想起,自己對焦淑紅的意思,也曾隱隱約約地跟蕭長春透露過。蕭長春你長著耳朵,長著眼睛,為什麼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呢?為什麼要奪人之美,破壞人家的美好姻緣呢?一連串的問題,塞滿了他的腦袋。

  走著走著,他停住了。他發覺自己來到這樣一個地方:左邊是焦淑紅家後門,右邊是蕭長春家的前門。情人和仇敵,一邊一個,把他夾在了中間。喊情人?罵仇敵?他都沒有這種勇氣,他想哭。

  馬之悅從後邊趕了上來,一句話沒說,拉著他就往前走。等到下了坎子,他扶著馬立本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立本,我告訴你吧,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千萬不要為小事毀了自己的前途。你就先忍下這口氣。沒別的路,你得跟我走!」

  馬立本一定得跟馬之悅走,不鏟掉這個仇敵,誓不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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