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浴血羅霄 | 上頁 下頁 |
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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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敵方傷兵也左一句右一句為他們辯護。但陳再修還是不相信,於是向著他們和悅地說:「弟兄們,我問你們,你們的傷口是誰打的?是土匪打的;你們的敵人是誰?是殺人放火的土匪。你們怎麼這樣幫他們來打掩護!」 很多傷兵都沒有次序地說:「官長,官長,不要誤會了。」 「他們是我們的弟兄!」 「他們是我們的弟兄!」 「……」 陳再修原形畢露,咬牙切齒,向著被俘虜的國民黨兵狠狠地說:「我不是問你們,是問那些講贛西和客家話的。我再問你們,你們認識他們嗎?」 「有的認識,有的不認識。」 「既然是一個部隊,怎麼不認識?」 「一個部隊有幾千人,怎麼能個個認識?」 陳再修下令檢查,頃刻之間,說客家話和贛西話的人,所有的東西——軍毯、乾糧袋、包袱、荷包——通通搜遍了,他從傷兵身上拉下布軍毯,向地下一擲,隨即冷笑著說:「你們還想打土豪吃豬肉嗎?」 他們都沒有作聲,他們身上的零用錢、手套和其他可以拿走的東西,通通被搶走了;還有許多不便帶的東西,有的打碎了,不能打碎的也甩到地下了,整潔的醫院,很快就成了垃圾堆。 張洪海在響槍的時候,把鋼筆和日記本塞在稻草枕頭裡面,國民黨軍隊經過很仔細檢查,找出來了,陳再修把他的日記本看了一下,向著他冷笑說:「張洪海,你還在裝瘋賣傻嗎?你還是一個共匪的政治指導員呵!」 張洪海依然不作聲,而且閉起眼睛。 國民黨軍官憤怒地大叫道:「張洪海,你不會說話嗎?」 張洪海突然眼睛一睜,憤怒地回答說:「你知道我是張洪海,還有什麼可說!」 「有什麼可說!你把你們隊伍的情形一件一件告訴我。」 「我是傷兵,住醫院好久了,不知道隊伍的事。」 「不知道!」軍官冷笑著,「張洪海,老實告訴你吧,你把你們隊伍的情形說出來,把醫院的共產黨員說出來,我可以從輕發落——槍斃!不然就砍頭!」 張洪海不作聲,他在敵人沒有發現他的日記本之前,還存著一線生的希望,但這時候,死的決心已安定了他的心,他的眼睛自由自在,好似是說:「隨你吧!」 陳再修又說:「張洪海,槍斃和砍頭,是有很大區別的。槍斃你,是對你的優待。」 張洪海依然不作聲。 陳再修這時靈機一動,想用別的辦法引誘他,聲音小了一些,而且比較溫和地向他說:「張洪海,你是什麼地方人?」 「中國人。」 「我知道你是中國人,聽你的聲音,是江西人,我是問你哪一縣的?」 「江西廬陵人。」張洪海回答之後,又反問道:「你是什麼地方人?」 「你問我幹什麼?」 「我不知道你是哪裡人。」 「你問我是哪一省哪一縣的?」 「不!我和你相反,是問你是哪一國的。」 「啐!你瞎了眼!你難道把我認成外國人嗎?」 「我沒有瞎眼,因為我看你們的行為一點也不象中國人。」 「你竟敢和我開起玩笑來了!」 張洪海大聲說;「不是開玩笑,如果你是中國人的話,你的槍怎麼不對著日本強盜,卻來打救國救民的紅軍,而且對著紅軍的後方醫院、對著傷病兵!」 陳再修啞口無言,又氣又恨地「呀!呀!呀!」了幾聲之後,說:「你們土匪才不是中國人。」 張洪海小聲了一點,從容地說:「你本來也是中國人,但你的人格已經賣給帝國主義了。你雖然生在中國,但忘了自己的龍脈。日本占了東三省和熱河,你們不去打日本,卻來殺自己的同胞,這是喪盡天理良心的事。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雖然穿著中國的衣服,但合著中國的一句老話,沐猴而冠呵!」 國民黨軍官憤怒地跳起來,大叫道:「呀!呀!呀!抗日必先剿匪!攘外必先安內,殺!」 陳再修立即命令他的士兵,把張洪海和紅軍傷兵七、八人,又把幾個積極掩護紅軍傷兵的國民黨傷兵,一概拉出來,按坐在五六尺高的倒了一截的土壘牆下,叫士兵在離他們十多步處,排成一列。這時小廣場有不少國民黨官兵,形色沮喪,有些人掉過頭去。顧安華被帶到人群中,他看到那個場面,心如雷擊,七竅生煙,眼睛一瞪,幾個大步跑到傷兵前面,面向準備開槍的人,大吼一聲:「刀下留情!」他把鑷子舉在右額前,向後一看,「他們是傷兵,有紅軍傷兵,也有國民黨傷兵。」 所有在場的國民黨官兵都被他震住了。陳再修向著顧安華,大聲斥責說:「你膽大妄為!你不怕死嗎?」 立即有兩個兵去拉顧安華,顧安華好象釘在地上說:「讓我再說兩句,我現在是醫院主治醫生,兩年前是國民黨第九師的少校軍醫,少校軍醫!我中學畢業後,有南丁格爾之志,考入北京陸軍軍醫學校,畢業後回老家鄱陽湖,投北伐軍來了,我當了軍醫,我的志向就是救死扶傷,『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何況對待傷病兵!」 陳再修旁邊有個中校軍官,問他:「你真是北京陸軍軍醫學校畢業的?」 「是。九師的軍醫處長,就是我的前班同學。現在我的同學在各軍各界的很多,你們查查我們的同學錄。」 「你既然是九師的軍醫,為什麼不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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