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浴血羅霄 | 上頁 下頁 |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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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營地,朱理容有點害怕了。他知道部隊的紀律是嚴明的。郭楚松、杜崇惠他們是會追究的。他惴惴不安地等到熄燈,依舊沒有消息。他想好了許多辯解的言辭,等待著他被叫去。 洪再疇又來找他,剛才發生那一幕時,洪再疇已經走了。他是聽別人說了之後才來的。 「老朱,跟小老闆搗什麼亂呀?」 「他媽的,奸商奸商,無商不奸,那小子告我的惡狀。」 「你還怕他告狀,你和郭司令的關係又不是一般關係。」 「那也不行,他能容許我犯紀律?」 「我看沒那麼嚴重……頂多批幾句……」 兩人說著,抽起煙來。這回,卻是洪再疇請客。 第二天一早,集合號音把直屬隊和第一團集合到村邊的場裡。朱理容看見郭楚松、杜崇惠一臉嚴肅地站在隊前,自知事情不妙。 果然,團長向郭楚松報告以後,郭楚松說:「請杜政委宣佈縱隊的決定。」 杜祟惠清清嗓子,拉長音說了聲:「同志們——」 隊伍刷的一下立正了,他本應該請隊伍稍息的,可他沒有,手裡拿張紙,念道:「為嚴肅軍紀,給違犯政策紀律的一團一營營長朱理容以停職處分。從即日起,到炊事班去挑一星期行軍鍋!由班長朱福德指揮。」 杜祟惠把領導上作這個決定的道理解釋一下,主要是說現在共產黨的革命任務是處在資產階級民主革命階段,是消滅封建剝削,而不是消滅資本主義剝削。況且那個酒店老闆,只請兩個幫工,自己也參加勞動說他是資本家就是錯誤的,何況沒收。 朱理容一點也沒有聽見,郭楚松講話,他也沒有聽進去,只記住了他將停職去挑行軍鍋而且要受朱福德指揮。 【第十二章】 兩天之後,南昌方面和來路,都發現了強大的敵人,紅軍在敵人快要合擊的時候,一溜煙向西去了。他們離開宿營地不遠就上山。道路陡峻而彎曲,到了半山。是分路口,一條岔道橫於山腹。紅軍上了岔道,上面是高不可測的荒山,下面是深不可測的險壑,遠遠看去,是一條巨大的黑影,老松當中直立,奔騰的流泉在谷中發出淙淙的聲音。險壑的對面,又是聳入雲霄的高山,和右邊的高山互相對峙。 在整個的大山腹中,包含許多或大或小的馬蹄形的小山腹,馬蹄形連續排列起來,構成大山腹的輪廓。山腹中的小路,連系諸馬蹄的邊緣。從第一個馬蹄形邊緣走起,走到蹄端,就可以看到前面的第二個馬蹄端,又從蹄端向右彎曲打一個小半圓形,於是進到兩個馬蹄的分界點上,從分界點向左側轉彎,又開始從第二個蹄形的邊緣向右彎曲橫過,打一個半圓,就到第二個兩蹄相接的分界點上,再向左側轉個小彎,於是又進人新的馬蹄形上了。無限長的人帶,在無數的馬蹄排列似的大山腹上,連續而慢慢走動,有時穿過樹蔭,有時渡過小橋,有時也被路旁的荊棘撕破了衣裳,馬蹄似乎是無窮無盡,路也是一彎一曲,看不到房屋,聽不到犬吠,衣服潤濕,山風吹打面龐,雖然都很疲勞,但除了走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前面忽然坐下了,從人線傳來的話,知道有座小橋被馬踏壞了,後面的人只好坐下。 一經坐下,有的打著疲勞的呵欠,有的把兩肘靠在膝上,扶著槍打盹;有的低聲說話,偷著抽煙,騎馬的傷病員上下為難,都不下馬,凍得牙齒不斷地交戰。 前面走了,後面的怕失聯絡,不等前面拉開應有的距離,就站起來了,隊伍走不動,經過幾次小的停頓,才恢復到應有的速度。 半夜過了,馬蹄形排列似的山也走盡了,路由山腹徐徐下降,到了山麓,就是壑底,壑中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石塊,人群繞著大石塊的左邊或右邊,象舞龍一樣推進。不知是什麼原因,前面又停止,朱彪不能忍耐了,就提高嗓子帶著怒氣叫:「前面快點走!」 一聲又一聲的從後面傳向前面,聲音好象電流一樣從電線上通過,可是音波雖然過去,前面還是寸步不前。他派通信員插向前面,催促迅速前進。 第一個去了,第二個也去了,隊伍還是一樣,腳更凍了,肚子更空了,行列中就無次序地叫起來:「走!走!怎麼不走!」 一聲又一聲,由催促變或惡罵,馬也昂著頭張開大口高叫起來,指揮員雖然加以制止,但制止了這裡,那裡又起來,亂叫的聲音加上制止亂叫的聲音,叫得更厲害了。橫豎強大的敵人是在後面,沒什麼不得了。 夜又沉寂了,他們雖然沒有再叫,心裡卻很著急。想休息又怕前面走,想走前面又不動,只好聽天由命,前面走就跟著走,停就跟著停。 朱彪知道昨天合擊出發地的敵人是兩師五旅,雖然已經掉在後面,但究竟離自己不遠,面西行方面的修水上游,是湘軍防區,如果有什麼障礙,是極不利的。他為應付新的情況的責任心所燃燒,自己從路旁邊插上前去,看著究竟,走了沒有幾步,前面傳來連續的聲音:「走,走,走……」 隊伍隨著這個聲音逐漸向前伸開,朱彪這時透了一口氣,肚裡好象服下清涼劑,滿腔的火氣馬上消失,又走了好遠,他看到一個人回頭走,就意識到一定是有什麼問題,問道:「誰?」 回頭的人看了他一下,回答說:「喏!是朱團長呀。」他立即站著,「我是司令部的通信員,剛才到前面去,看到擔架,伙食擔子,行李擔子,躺在路上睡覺,我已經把他們喊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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