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許茂和他的女兒們 | 上頁 下頁
二八


  「準備開個支委會……」

  「還沒有研究過?」

  「這就開會……」

  「幾時開?」

  「看顏組長和齊同志的意見……」

  顏少春一邊走一邊回答道:「這個,你們得自己決定。我和小齊決定不了的。」

  「那麼,顏組長,小齊同志,今晚上就開支委會,好不好?請你們參加,給我們做指示……」

  許琴跟在顏少春身後往回走,她心裡暗暗地高興:「哼!你鄭百如平日那個威風,現在到底不敢耍出來啦!」

  四

  金順玉大娘得到鄭百如的通知,今晚上開支部委員會;並說,為了照顧顏組長剛來,黑天黑地的,路又不熟,今夜的會就到許家院子裡去開。

  昌全在一旁聽著,當場表示不滿,對他媽說:「顏組長不能摸夜路,你就能摸?是她的年歲大,還是你的年歲大呀?」

  金順玉喝住兒子:「有你多嘴!這葫蘆壩的大路小路,我摸了幾十年……」

  老大娘聽說開支委會,心裡十分高興。吃罷夜飯以後,就同小齊同志一路向許家院子進發了。一路上,她走得風快,而那個從城裡來的青年人卻擔心自己掉進冬水田。

  黨的生活,近年來在葫蘆壩這個支部內是很不正常的。長期不開黨的會議,少數人說了算,好像誰的權力大,誰就是黨的化身。老支委金順玉大娘對這一點很有意見,可她只能看在眼裡,急在心頭,乾瞪眼,沒辦法。因為黨內生活的不正常,那原因是太複雜了!她一個心懷赤誠的農村女黨員有什麼辦法?葫蘆壩黨內的活動太稀少了,黨員們成了沒娘的孤兒似的,好像親愛的黨已經把他們給忘記了!因此,當金順玉大娘接到通知的一刻,心情格外的激動。雖然作為個人意見,她一向看不起鄭百如這樣的副支書,但,作為一個黨員,只要是黨內有會議,她是沒有一次不參加的。她已經養成了習慣,不論任何時候只要是黨組織的召喚,她總是感到格外的親切!

  當她來到許家院子的時候,五個支委,她是頭一個到達的。寬敞的院子裡黑森森、靜悄悄的。許琴站在階沿上親熱地迎著金順玉大娘,並把她引進正屋裡,向顏組長作了介紹。顏少春站起來拉著大娘的手,招呼著,告訴她說:事前不知道會議在這兒開,要不,何必讓大娘摸這麼遠的夜路呢!……最後,顏組長請她開完會以後在這兒住一晚上,明早再回去。

  金順玉大娘被工作組組長誠心誠意的話感動了,這個農村老黨員,熱淚盈出了眼眶。

  不一會兒,龍慶來了。這位元在大事面前沒啥主見的代理支書,對於細小的事情卻毫不含糊,他提來了一瓶子煤油。他把煤油瓶子往牆角落裡放的時候,大聲對許琴說道:

  「往後在你們家裡開會,不得讓你們貼煤油,看啦,放在這裡。」他的聲音很大,是為了讓隔壁的許茂老漢聽得見。

  許琴說:「龍二叔,看你想到哪兒去啦!一點點煤油都那麼認真。」

  「嘿嘿,公事公辦嘛!」龍慶補充說。

  許茂老漢坐在隔壁屋子裡,還沒上床,聽到龍慶的話,心裡寬鬆多了。煤油,雖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但對於許茂來說,他是決不願意作無謂的消耗的,他暗暗讚賞龍慶這個人辦事認真。可他卻不知道:這煤油原是這位家境並不寬裕的龍慶私自貼的!

  「你的眼睛松活點了吧?」金順玉大娘這樣問候代理支書。

  「未見得哩。」龍慶回答著,選了一個背光的角落坐下。

  金順玉大娘望著龍慶,有一件事情在擾亂她的心。——兩天前,她就決定為兒子求親,她甚至決定親自找許茂老漢提說這件事。但是,過了一晚上以後,她又覺得不妥當,她想,如果請龍慶出面去說這個親事,不是更方便些麼?代理支書出面提親,一則以示鄭重,二則許茂老漢脾氣古怪,萬一他不答應,也好再做工作,有個迴旋餘地。出於這個考慮,金順玉大娘當即去找了龍慶同志,龍慶聽完她的要求,一口答應下來。兩天來,她在等著龍慶的回音,但這位元忙忙碌碌的代理支書卻沒給她一個答覆。也不知他是不是把這件事情忘記了?

  過了一陣,鄭百如終於來了。許家的黃狗一見鄭百如,好像「冤家路窄」似的,汪汪汪猛撲上去,把他阻擋在院壩裡面,還是許琴出去給他解了圍。

  「咋個?老陳還沒有來呀?這個人真嚕蘇!」鄭百如進了正堂屋,坐下以後,這樣說。話音剛落,五十開外、一副疲勞面孔的老陳就來了。這位支委兼任著五隊的生產隊長。他無聲無息地選了一個靠牆的位置坐下,做好了打瞌睡的準備。

  「齊了。」龍慶向顏組長說。

  「齊了麼?」顏少春反問一句。金順玉大娘解釋說:「就是這幾個了。東水撤了職以後,一直沒有補選,五個支委就只有四個了。」

  鄭百如向龍慶示意,要代理支書來幾句開場白,龍慶卻向顏組長那兒指。

  許琴見會議開始了,便退回到自己房裡去,她不是黨員。

  鄭百如謙恭地把臉向著顏少春說:

  「請顏組長講吧。」

  顏少春說:「我今晚是列席支委會。」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