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鹿橋:未央歌 | 上頁 下頁 |
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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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本上的知識!」小童說:「正對呀!就跟組織構造的書上說的一樣!那只蛤蟆的心撲登撲登地跳著!」 大家笑了起來,大餘也無可奈何。時間不早了。一起回到新校舍去。 大宴這一夜沒有好睡,仿佛在夢裡又參加了一個婚禮,婚禮時間非常之長,新娘看去又似沈蒹,又不似沈蒹。有時仿佛記得是伍寶笙,又像是藺燕梅。不過藺燕梅又似乎不在場,好像是看見她在一個極大的花園裡玩,又唱歌,又和小動物玩,不像是新娘子。不過他記得藺燕梅穿的是白緞子極考究的禮服,還披了白紗。新郎是誰,記不清了。來賓非常之多,走路都覺得擁擠。好像都是熟人卻又只覺得人影在動,華麗的衣服在發光,記不起確實有誰來。早上夢醒了,神志還是暈暈的。 他躺在床上想想自己笑了。便先不起身,索性多尋思一下。這樣一個夢他自己曉得應該如何解釋的。不久,通頭徹尾明白了之後,也就不以為意了。忽然他想到了近身的幾個朋友,用昨天喜筵上的情形來說罷,周體予好像是已經生活在溫柔鄉里了。範寬怡整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常常會無故的看了她笑。想想他在運動場上的氣概真令人有「百煉鋼」與「繞指柔」之感。「幸福不幸福呢?」他想:「其實那滋味如何不必去管他,只要人家自己願意,便可以說是幸福了。」不過他對這解答並不滿意。「無論如何這裡有一種空虛的感覺的。」他又想:「不用談幸福的生活本身便是一種虛幻的東西,光看幸福中人的神色罷;周體予簡直是被人豢養的一頭獅子,可憐的傅信禪更如白癡一樣了。何仙姑不叫他吃酒,他便又喜歡又感激地不吃了。有人來寒暄,也竟是她來對答!什麼:「他是在法院做事。」又是什麼:「才畢業,不過是見習的意思!」而那個應當自己答話的書記官傅信禪只有快樂地在一旁欣賞她詞令的份兒!他想想又生氣了:「瞧他那份兒傻笑的神氣!」 「朱石樵是一個幸運者!」他又想:「他所說的什麼這件事裡沒有他的份兒,以及小童編派的什麼一不留神已經是許多孩子的父親了。二者都是非常可能的。同時也真證明他今天心理是很簡單的。 「不對!不對!」他又想:「朱石樵這種不是辦法。他對女人太無知了。這樣是盲人瞎馬!余孟勤又是一個太精明的馬師。因此騎馬對他是一件旅行工具,而不是興味,本身也太乏意趣。馮新銜呢?馮新銜? 「他是讀熟了千百篇小說的一個角色,有意地去做戲,可是必定如學地質的人去旅行那樣,瑰麗的山川,只能引起他想到地殼初形成時的造山運動及一些岩石學名。」 正想著小童進來了。看見他還沒有起來,便舉起手裡的小白兔子對他說:「起晚啦?把它給你放到被窩裡?」 「你這個小鬼!」他想:「是什麼福氣?是你性情好罷!這便如同有財富的人一樣,越有錢,越能變出更多的錢。你的性情快活,便能有好的遭遇,而性情便更加快活。有一個好女孩子作知己的朋友,便能有十個好女孩子一起玩,然後又發展出一個最正常的性心理。這心理又培養出一個安全的戀愛態度來!」 「你發什麼呆?」小童問:「病了?」 大宴聽了便笑著起身下床來:「我真是有病了。」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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