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三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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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正、劉太生不約而同地喊了一聲:「好!」可是扭頭一看,哈叭狗已打著滾,鑽進了蹲襠深的麥地裡逃走了。 「媽的,煮熟的鴨子又飛了!」賈正揮臂罵了句,二人悔之莫及。 太陽高掛在東南方向,南面的槍聲由激烈變成稀疏,而後漸漸消逝了。一場伏擊戰漂亮地結束了。 【第八章】 一 在敵佔區作戰,必須打得乾脆,撤得俐落,走得詭秘。結束了戰鬥,魏強簡單迅速地向楊子曾報告了戰績,然後按照指示,領著小隊的同志,帶著勝利品,朝東北方向,不過村不進莊地轉移待老松田陪同津美聯隊長,帶領四五百名鬼子,坐著土黃色的卡車,風是風,火是火地從保定城裡趕來增援時,已是「正月十五貼門神——晚了半月啦。」 汽車首先在武工隊伏擊的地點停下來。松田沒有等到汽車站穩,就拖著三尺長的戰刀,跳出了車門;津美聯隊長摘掉白手套,朝上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托力克的金絲眼鏡,頂著松田的後脊樑,跟了出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漫步朝大墳地跟前走去。長筒皮靴上的刺馬針相互磕碰得發出噹啷噹啷刺耳朵的響聲。 這裡,還彌漫著嗆人的火藥味和腥臭味。津美聯隊長左望,左邊躺著中彈死去的「大和」武士;右望,右邊仰臥的是拼刺陣亡的日本士兵:個個都是血肉模糊。在橫躺豎臥的屍體旁邊,散丟著彈殼和打穿了的水壺,還有爆炸後的手榴彈木把。一張張印有日文的紅色傳單,擱放在日本兵屍體上;一張張印有中國字的綠色宣傳品,散撂在周圍的土地上。他板著面孔,緩緩地邁動腳步邊走邊察看。在這個「明朗化」的地區,「皇軍」竟遭到了這種想不到的嚴重打擊,他的心情煩亂至極,扭頭望望跟在他右後方的松田。 「少佐!」津美聯隊長聲音顯得挺平淡。 「有!」松田答應著急邁了兩步,立正站住了。 「今天,在你統轄的這個治安區裡,發生這樣意料不到的事情,你覺得怎麼樣?」津美聯隊長一字一字地問。 「我覺得,在我說來,曾經多方面地瞭解了這個地區的情況,對敵人的防範是嚴密的。從拂曉到天明,又專派出幾輛裝甲汽車分段地進行了巡邏,對每個複雜地形都用探照燈照了,用機關槍掃了。但是……但是……」松田像個雕塑的泥胎,站在津美聯隊長的面前,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因為,他知道,這個頂頭上司聲色愈平靜,說話愈緩慢,那就是他憤怒到達極點的表現。 「但是什麼?」津美揮動摘掉的一隻白手套,指點著松田發起了脾氣。松田低垂著腦袋,「是,是」地要解釋……忽然,墳圈圈裡面的幾墩柳子後邊,一個日本兵呻吟著喊叫起來:「噦!太君的,大大的太君!我的還活著。」他的雙腿都纏滿了雪白的繃帶。 搜索的日本兵要去抬,軍官們也要朝前湊,津美聯隊長揮舞著手套,瞪出眼珠地喊:「都站住!」所有的日本官兵都刷地停住了腳步。 「你,受傷啦!」津美聯隊長走了過去,叉開兩腿,狠盯著受傷的士兵,像要用眼睛瞅化他似的,吐著很不滿的聲調問。 「是,太君!我的兩腿被打斷,八路軍給我包紮上,把我抬到這裡來的!八路說……」負傷的士兵強打著精神報告。「住嘴!你為什麼不戰死?皇軍的敗類!」津美聯隊長一肚子怒氣向傷兵傾瀉出來。眼前的這個負傷的兵士,不但沒有戰死,居然接受了八路軍的包紮,在他看來,這簡直是「大和」民族的恥辱。他伸手拽出亮晶晶的戰刀,喀哢紮進了負傷兵士的心窩。負傷的兵士「啊——」地慘叫了一聲,咽了氣。遠處呆立的日本兵都嚇得狠閉雙眼,低下了頭。 津美聯隊長將沾滿血跡的軍刀在長筒皮靴底上反正地一擦,狠勁地裝在刀鞘裡。「走,南面的看看!」 日本官兵爬上了汽車,津美聯隊長鑽進了駕駛室,汽車拖著一股子黃煙,朝皇軍第二個倒楣的地方——田各莊附近駛了去。 二 家家閉門入睡的時候,魏強他們順著唐河的西堤根,蹚著齊腰深的麥子,悄悄地進了西王莊,鑽進老房東趙河套大伯的家裡。 守在一盞昏暗的菜油燈旁吧嗒吧嗒吸煙的劉文彬,聽到院子裡的響動,忙跳下炕來朝外迎,門簾沒抓到手,魏強早已進來了。 劉文彬高興地握住魏強的手,跟著便和陸續進來的人們招呼:「咳呦,都辛苦啦!」 人們揩抹槍的揩抹槍,清點子彈的清點子彈。有的在脫光膀子洗臉,有的在用熱水燙腳。辛鳳鳴頭上扣上一頂鋼盔,端著繳獲一撮毛的那支三八槍,腆著肚子,噘著嘴,瞪著兩個眼珠,裝著日本兵的樣子沖著李東山說:「老保守,你有多少『大八勾』①的?趕快拿來,我的『新交』『新交』②!」 ①日語:紙煙。 ②日語:給的意思。 「『大八勾』我的不多,統統地拿去沒關係!」李東山點頭哈腰,雙手托著一盒綠兵船牌的紙煙,送到辛鳳鳴的面前。辛鳳鳴伸手剛要拿,常景春一把抓了過去,順手裝到自己紫花褂子的口袋裡。 「哎!別半道上打悶棍哪!」辛鳳鳴忙去搶煙。 「從你們手裡繳來的,怎能再給你們抽!」常景春捂著口袋掙扎、抗拒。 「給他吧,你忘記優待俘虜了?」李東山逗趣地講著情。常景春將煙掏出來,說:「我們這是優待俘虜『一馬斯』!」在這敵佔區,大家雖然不敢高談闊論,狂笑海鬧地慶祝今天伏擊的勝利,但是,人們的心裡都洋溢著愉快的情感,臉上都充滿著喜悅的笑容。全屋,都被喜慶的空氣籠罩著!河套大娘兜一大兜紅棗走進屋,嘩啦一聲,倒在炕桌上。「弄這個幹什麼?留著……」魏強話沒有說完,被大娘接了過去:「幹什麼,吃唄!大娘沒有好的慰勞你們!」 「是啊,瓜子不飽是個人心!」河套大伯幫腔說著,又把挎進來的一籃子紅棗放在了炕上。 「你們這一打,算是把人們的心打豁亮啦!咱傷人了嗎?」大娘擔心地問。 李東山指著剛長起的頭髮,湊到大娘眼前,說:「連個頭髮絲也沒碰到啊!」 「阿彌陀佛!那敢情好。真是老天爺保佑,要在早先,我非得請一炷子香燒一燒!」大娘兩個手掌合到一起,點頭作揖地說。大家知道老大娘的心情,雖然想笑,都沒好意思笑出來。 「得了吧,又搬出你那封建腦袋來啦!」河套大伯又氣又笑地頂噎了大娘一句。 汪霞、李洛玉也來了。洛玉張嘴就問:「一撮毛打死了沒有?」 「沒有打死,讓他拿刺刀戳死啦!」魏強指著端著一盆洗過臉的髒水的趙慶田。趙慶田難為情地咧咧嘴,邁步剛要朝外走,河套大伯兩手一插,搶過臉盆去:「怎麼能叫你這英雄幹這個!」端了就走。弄得趙慶田紅著臉退到一邊。 「你看,這是一撮毛的槍。」辛鳳鳴把槍送到李洛玉面前。李洛玉嘴唇叼著煙捲,雙手把槍接過來,上上下下仔細地看了又看;汪霞、河套大娘也湊到跟前去撫摸。 「你們撂倒一撮毛,哈叭狗呢?」李洛玉怕把槍磕碰著,輕輕地往地上一豎,抬頭朝人們問道。 「你問哈叭狗,就問他們倆吧。」辛鳳鳴指了下賈正和劉太生,「為這件事早吃小隊長一頓批評了!」 「還說呢!要不是你,他十個哈叭狗也逃不出俺們這兩條槍!」賈正沒好氣地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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