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敵後武工隊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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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被俘了?」劉太生本不想說,但又壓不住。「被俘?除非是他倆負了不能動彈的傷,叫敵人給抬走了。」 這一點魏強不是沒有想到,就是覺得可能性不大。忽然一個閃亮光的小東西被他踢得滾了幾滾,他貓腰拾起來,是支水筆。賈正和趙慶田是沒有水筆的,這支水筆是誰的呢?敵人的?還是過路的幹部們丟的?不管誰的吧,先撿回去再說。「走,奔五侯村南柏樹林子集合點去!」魏強把手一揮,領頭朝正西走去。 黑糊糊的柏樹林子越來越近了。還有一百五十多米,魏強就迫不及待地啪啪啪地拍了三下;柏樹林子裡立即啪啪地還了兩聲。魏強一聽有門,忙蹲下,兩個手掌圈捂著嘴唇說:「二哥!進城嗎?」那邊隨著答出:「等我,穿皮襖去!」魏強高興地迎了上去,立刻和趙慶田、賈正二人會合了。五個人像疊羅漢似的緊緊抱在一起,就好似久別重逢那麼親熱。革命感情衝激著每個人的心,每個人都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魏強他們聽了賈正、趙慶田述說了戰鬥經過。李東山向趙慶田左臂被打破的地方一拍:「你這衣裳怎麼撕破了?」趙慶田沒有提防,叫李東山這一巴掌打得又「呵呵呵」地疼叫起來。 「怎麼?」李東山一怔。 「怎麼啦?」魏強、劉太生都趕上來問。 「沒有什麼,他打著我的小瘡了。」趙慶田疼得噙著淚水,怕人細看,捂著臂膀說:「這破的地方是叫小棗樹掛的。」「窮長蝨子富長瘡。昨天換藥,我看了看,長了有這麼大。李東山這一拍,保准又拍得流出膿來!」賈正比比劃劃地一說,還真給趙慶田遮蓋住了。 「真對不住,來,我給你拿槍!」李東山抱歉地說。「來!把槍給我吧。」魏強伸手去抓趙慶田的馬步槍,「怎麼我就不知道你長瘡呢。」 「不要緊,不疼了,我自己拿。」趙慶田話才說出,槍已被魏強抓了過去。 西山頭托住了即將沉下的月亮。皎白的月光,變成淡紅色,並且比在頭頂上大了許多。啟明星從東方跳起來,小北風颼颼地刮,四周村莊雞啼了……天快明瞭。 魏強將趙慶田的馬步槍朝自己的肩頭上一撂,說了聲:「走!」五個人懷著勝利的心情,快速地向西飛奔而去…… 【第三章】 一 「這叫串皮?在衛生訓練班裡,俺學了一年,就沒有聽見這麼說過。這叫打了個過梁,趙同志。」衛生員小魏左手的鑷子,正夾住雷夫努爾藥水浸透的紗布條,一邊說著,一邊用右手的探針,往趙慶田的傷口裡填塞。探針每往傷口裡塞進一截紗布條,趙慶田就疼得皺下眉頭眨下眼。紗布條填好,衛生員正往紗布塊上塗抹藥膏,趙慶田就低聲細語地說:「小魏,我這傷,可並沒有傷筋斷骨呀!我求你,可給我保密啊。」「保什麼密?」衛生員納悶地問。 「你看,我偷偷地叫你到這兒來,就為的商量這個事。不管是串皮,還是過梁,我這傷反正礙不著吃、喝、行軍、打仗。只要這四樣都不礙,我就沒有住醫院的資格。再說,咱們武工隊,這就一步步地往冀中挪蹭,說不定是明天,還是後天,就可能一頭紮進去。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咱們回冀中是解放咱的家鄉,解救咱的父老們去。因此,我願意和大家一起過去。不過,你要在隊長和小隊長面前一嚷叫,我就得留下……」趙慶田剛說到這,通信員小鐵闖進門來:「衛生球,要不是房東告訴我,我可不知道你藏在這兒。你快給二小隊的房東大哥看看去。他上山打柴,跑了坡①,胳膊、腿、臉都給跌破啦。」說完,看見趙慶田正光著左臂膀,等著給纏繃帶,就問:「你怎麼啦?老趙。」 ①從山上跌了下來。 「長了個小瘡。」趙慶田手按著貼在傷口上的紗布,嘴裡應付著小通信員,眼睛卻盯著衛生員,生怕衛生員一句話,給說露了餡。 「這小瘡長的個別,上下都有破口,不知道的活像個傷口。」小鐵開始注意了。 「怎麼活像個傷口?他就……」衛生員說著拿起繃帶來纏。趙慶田一聽到這兒,知道要壞事,就給衛生員使眼色。衛生員不理睬地纏了一遭,纏兩遭,纏到第三遭,裝作使勁的一勒……它要是傷口,還經得住繃帶這麼煞?快走吧!別鼻子插蔥,跑這兒充象來啦。」 「對!對!對!咱不在孔聖人家門上賣百家姓,咱走。」通信員頑皮地一吐舌頭,倒背馬步槍跑了出去。 「怎麼樣?」衛生員問。 「夠同志,謝謝你。」趙慶田在衛生員的幫助下,左胳膊套在襖袖裡,系著鈕扣,很感激地說。 「按戰地救護條令,你這是貫通,本應該留在後方休養;不過,傷口既然四不礙,我也同意咱們一起回冀中。但你得知道,第一,你領不了撫恤金。」 「你快別提領撫恤金啦,只要不給暴露,我什麼都幹。」「我可以不暴露你負傷。但是我不向上級報告,就是違犯 軍紀。所以,第二,你得永遠不能講。你就睜著眼睛地說是小瘡,我就閉著眼睛地當小瘡治。等咱們冀中的局面打開,整個環境好轉了,組織上要你填寫履歷表,那時你找我,我再證明你在江城遭遇戰中負過一次傷。」 「對!從今以後,咱倆就當沒有這麼回事,誰也別提它。」趙慶田沒有料到,衛生員給幫這麼大的忙,真是從心眼裡甜絲絲的高興、痛快。 二 根據冀中的形勢,特別是敵佔區的特殊而複雜的情勢,根據武工隊今後的任務和活動方式,以楊子曾隊長為首的武工隊,最近又來了個突擊式的政治、軍事大練兵。 政治練兵是分區政治部的同志們來講授黨的各種政策;軍事練兵就與以往大不相同了。他們既不操練稍息、立正、齊步走;也不演習排疏開和野外戰鬥。為了發揮武工隊的特點,適應於敵佔區裡活動,天天都是攀樹、爬房、跳障礙、縱壕溝、夜間射擊。 經過練兵大突擊,收穫真不小。大家不僅在政治、思想上提高了一大步,進一步懂得了黨的各種政策,有了做宣傳的資本;在軍事行動上,高聲說話沒有了,夜間走路摔腳板子的聲音聽不到了,上房、躥牆、跳寬壕,個個練得都比猴子還靈便。真是:增添本領情緒高,待進敵區逞英豪。 要鞏固練兵的成績,人們不僅時刻的操演、熟習,還相互測驗,彼此考問。 賈正臉朝牆,剛默讀了一遍對敵偽軍的政策,轉身就問身旁收拾東西的李東山:「哎,老保守,你說為什麼咱對敵人要實行寬大政策?」 李東山頭沒抬、眼沒瞅,一面繼續朝「萬寶囊」裡歸攏東西,一面說:「為什麼?為爭取更多的偽軍、偽人員回心轉意來抗日,用政策感召他們不真心去事敵!」回答的暢快勁,真像流水一般。 「要那樣,是不是對罪大惡極的人也不懲處啦?無邊的寬大呀?」賈正又提出個問題來。 「那不成了右傾思想啦!寬大必須得和鎮壓相結合!」李東山覺得賈正領會黨的政策精神還有點問題,於是,把「萬寶囊」隨便地一包裹,蠻認真地講解開:「我們掌握寬大政策必須得有限度,同時也得有分別:對真心事敵,又屢教不改的偽人員,就得嚴厲處治,把這樣的處治一兩個,會把別的偽人員嚇一下,這就叫打一儆百!可是,昨天下午敵工科李科長給咱們上課時,說到之光①地區的那三個害,哪一個也不能用寬大處理,只有鎮壓!」 ①這是抗日時期冀中的一個縣份,是以犧牲的縣長李之光同志的名字命名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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