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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不!」小坡也感動的說,「能夠認識和改正自己的錯誤,就是一大進步呀,還怪什麼呢!咱們還是好同志,只要你們不生我的氣就是了。」

  「哪裡!都是我倆的錯呀。」拴柱也對小坡說,「回來的路上,我還和王虎商量,我們還願和你在一個分隊上,希望你今後多幫助我們。」

  「那太好了!」小坡愉快的說。

  長槍隊仍由申茂擔任隊長,拉到湖裡微山島上活動。現在那裡已是鐵道遊擊隊的後方了。李正把各分隊上的青年都集中起來,成立一個青年分隊,由小坡擔任分隊長,並且答應了王虎和拴柱的要求,把他倆調到小坡的分隊。

  三個短槍分隊,都在湖邊活動。麥子已經收割了,一場雨後,高粱眼看著烏突突的往上長,已經齊人高了。穀子苗也已長得有半人深,收割後的麥地裡,也都種上晚秋了,湖邊到處是高高低低的禾苗。小坡帶著他的分隊,在指定的東莊和苗莊一帶活動。

  白天,他們蹲在莊頭的樹下乘涼,警戒著臨城站和沙溝站的方向。從臨城到湖邊的這一帶村莊,李正都已建立起情報網,鬼子一出動,一莊傳一莊,馬上傳到湖邊。所以當東北方向送來鬼子出動的情報,小坡便領著他的隊員,躲進青紗帳裡。遇有少數特務,他們便埋伏在路旁的禾苗裡,猛撲出來活逮住送到隊部。平時沒有敵情,他們還是機動的蹲在莊頭,免得岡村的特務隊突然從禾苗裡出現,包圍了村莊。村裡的居民,都和他人很熟了。到吃飯時,保長就把飯提到莊頭的樹下。他們不吃老百姓的給養,上次搞火車弄的糧食,一部分救濟了各村的饑民,一部分存在保長處,作為他們平時的給養。有時,他們也派幾個隊員到莊裡給村民開會,莊裡的青年都特別歡迎小坡這個分隊。

  天黑後,小坡帶著他的分隊,離開了這個村莊,揚言到湖邊某莊宿營。他們在夜色的田野裡走著,忽東忽西,一會走上大路,一會又折進小路,後來在深深的高粱地的田徑上走著。當小坡向著前邊長得高深的高粱地那邊一指,隊員馬上四下散開,向那邊包抄過去。他們的行動是那麼敏捷,在高粱稞之間穿來穿去。小坡停在一片又深又高的高粱稞裡,低聲的說:

  「就在這裡宿營!」

  小坡把隊員分在兩處住下,一部分住在高粱地,一部分住在谷地。他們分開了苗壟,打下些枯高粱葉,拔些身邊的野草,往地下一鋪,裹著大衣,抱著槍就睡下了。小坡的腳後是王虎,王虎的腳後是拴柱,他們頭腳相連著。一遇有情況,小坡的腳一蹬,王虎就醒了,再往後一蹬,後邊的拴柱也醒了。他們就這樣無聲的相互聯繫著。隊員們馬上集合一起,又順著田壟悄悄的轉移了。沒有情況,他們睡下,開始還聞著濕泥土的氣息,仰望天上的星星,耳邊聽著夏蟲唧唧;可是不久,在這稠密的禾苗裡,就發出低低的鼾聲了。

  小坡是很警覺的,天不亮,他就醒來了。他用手抹去臉上的露水,低低的喊聲:「起床啦!」把腳一蹬,王虎醒了;王虎往後一蹬,一個接一個都醒了。小坡對王虎說:「我先走了,告訴他們到苗莊集合!」把身子一躍,忽的站立在田壟間,順著田邊的地溝,走上田邊小道,又折進大路去了。當他回頭時,王虎和拴柱從田間慢慢的爬起來。小坡著急的說:「快呀!往那邊走。」可是王虎和拴柱朝他這邊走來了。

  小坡把王虎、拴柱拉到身邊說:「起身時,要快呀!」「為啥那樣呢?」

  小坡說:「要是你慢慢的起來,大路上若有敵人,就會發現了,知道我們在這裡宿營。要是你一躍忽的站在田間,就是敵人看見你,也不認為你是從地下起來的,以為你是起早做活的莊稼人。你看他們……」

  小坡指著田間還未起身的隊員給王虎看,王虎果然看到一個隊員忽的從地上跳起,站了一會,向四周瞟了一下,就往東去了。不一會從另一個地方又躍起一個,向四下瞅了一下,就往南去了。

  王虎問:「他們怎麼往不同方向走了呢!」

  「集合地點確定了,要四下繞過去呀!不然都朝著一個道走出去,咱們這六七個人,會在田間走出一條小路來,也會被人發現。分散著走目標又小,腳跡也不容易被認出。」「噢,明白了!」王虎點著頭說。他深深感到自從進山后,離開了這一段艱苦的鬥爭,鐵道遊擊隊員們在對敵鬥爭方式上已很有經驗了。而他和拴柱在這方面,已經比其他隊員們落後一步了。

  就這樣,他們白天蹲在村頭,夜間宿在田野裡,和敵人捉迷藏似的轉圈。有一天的黎明,小坡和他的分隊睡在另一塊谷地裡,他正要起身,可是聽到遠處大路上有嘩嘩的腳步聲響,他馬上命令隊員們依然躺在原處不動。一陣皮靴聲過後,他從禾苗裡慢慢抬起頭來,望著大隊的鬼子的背影,向東莊分開包抄過去。小坡叫駡著:

  「奶奶!岡村這個舅子,又撲空了。」

  接著他們便慢慢的向西移動,穿過一塊高粱地,到湖邊那個方向去了。

  有時夜裡,碰上天下雨,睡在禾苗裡,會弄得滿身是泥,隊員們容易得病。到這時,小坡便帶著他的分隊隊員,秘密的潛伏到莊裡去。當小坡到達一個他所熟悉的房東的院牆外邊時,王虎冒失的要去撞門,被小坡一把拉住。他蹲在牆腳下,讓一個隊員踏著他的兩肩,慢慢站起,使隊員輕輕的越過牆去,不發一點聲響的把大門悄悄打開,讓隊員進去,又把大門關上。小坡把房東做飯的鍋屋門弄開,在地上鋪上草睡下。有時靠院牆,豎著一個耕地的鐵耙,放一個瞭望哨,望著街上的動靜。有時甚至不放哨,把鍋屋門一關,就呼呼的睡去了。當深夜或黎明,牆上的哨兵發現牆外有釘子靴聲音,到鍋屋裡給小坡報告,小坡說:

  「不管他,睡就是!我們昨晚是在東莊走的,大概岡村接到情報往那裡撲去了。他們是往東走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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