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鐵道遊擊隊 | 上頁 下頁 |
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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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所料。第二天一早,臨城、沙溝、棗莊、嶧縣各路鬼子出動了,在鐵路兩側進行瘋狂的掃蕩,到處是槍聲和火光,可是卻摸不著八路的蹤影。因為昨夜岡村特務隊長接到了報告,說飛虎隊從山裡調來一個團,都是老八路,連夜消滅了中央軍兩個營。可是各路的鬼子卻連影子也捉不到。第二天傍晚,敵人發現了三營在洪山口一帶,各路鬼子都往這裡猛撲,洪山口落滿了炮彈,山坡上彌漫著黑煙。可是當鬼子到達洪山口時,三營已無影無蹤。 就在這天夜裡,三營別了鐵道遊擊隊拉進山裡,臨走時,李正把犯錯誤的王虎和拴柱交給他們,帶進山裡去學習,並囑咐遇機會把長槍隊帶出來。因為經過這一次戰鬥,微山湖的局面將更有條件打開了。 在敵人瘋狂掃蕩的那幾天,芳林嫂帶著老洪、林忠插進臨城附近的古汀。這古汀位於臨城站西南半裡路,站上的鐵路員工多住在這裡。臨城站是個熱鬧的集鎮,可是古汀卻靜得像個農村。因為這裡離車站很近,工人們向農民租了房屋,房屋比鎮上便宜,吃菜也方便。有時,他們也會在草屋周圍種上一片菜園,一年四季盡夠吃了。 過去,芳林沒有死的時候,芳林嫂就在這裡住過,所以和這裡的工友家屬都很熟。今春災荒,她家裡米麵都沒有了,只有靠著往地裡挖些野菜度日。她眼巴巴望著麥苗長大,打下麥就好了,可是麥苗還是青斯斯的。沒辦法,有時她也跑到古汀來,向工友們借點米麵,除了給老娘吃點,大部分都給老洪和他的隊員做熱湯喝了。 這天晚上,四下槍聲響得很急,芳林嫂突然到了站上打旗工人謝順家裡。因為謝順和芳林過去在一起幹工,是很好的朋友;芳林嫂和謝順嫂也是一對幹姐妹,所以她常來討借些東西。今晚外邊槍響得緊,謝順下班就關了門。當聽到叫門聲,謝順嫂便去開門,一看是芳林嫂,就驚訝的說: 「弟妹這麼晚從哪來呀!」 「從鄉間來,謝順哥在家麼?」 「剛下班,快進來吧!」 芳林嫂一進門,身後又閃進兩三個黑影,謝順嫂吃驚的問:「這都是誰呀!」 「不要響!我娘家幾個表兄弟,來找謝順哥的。」 謝順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紫紅的臉孔,結實的身個。他正坐在椅上抽煙。聽見門口芳林嫂的說話聲,他便站起來,向門邊走去。林忠首先打招呼: 「老謝哥,好呀!」 「好,好,你好呀,老弟!」 雖然謝順嘴裡在說著好,可是他在燈影裡,還是不住的向林忠和老洪打量。他從林忠臉上打個轉,看著倒面熟,可是就是記不起名字了。 「你忘了麼!咱還在一起跑過車,那時我在車上打旗,你在掛鉤。」 「噢!老林弟,快坐!你一改裝束,我認不出來了。這位是?」 林忠指著老洪說:「他姓劉,過去都是鐵道線上的窮兄弟。棗莊站打旗老張你不是很熟麼?他就是他的最好的朋友。」「好!都是自己人。」謝順忙支使小孩娘:「快燒水泡茶喝,等會辦飯吃!」 老洪發亮的眼睛不時的打量著這個打旗工人,聽謝順說著「都是自己人」,他肯定的認為這是個正直爽朗的人。在到這裡來的路上,林忠就介紹說:「他是個好人呀!臨棗沿線上工人都知道他。」說起幹鐵路的人,都有著互相照顧的靠得住的義氣。每逢有人今天出去跑車值班,總是問著站上的工友:「捎什麼麼?」就是經常住在站上的工友,也常收到外站工人打來的電話,托他在這裡代買點東西,跟幾次車捎去。因為在鐵路工作,大家都利用這交通的方便。臨城站靠湖近,魚便宜,棗莊的工友在過年過節的時候,就會打電話或捎個條子給那邊的工友,買幾斤。棗莊的面便宜,臨城就托棗莊的捎兩袋。 過去謝順在臨城站服務,他經常受到很多外站工友的委託,每天他上站值班,總提著幾包東西,這都是為外站工友代買的。他不認識字,可是他卻裁好幾張紙條,叫識字的工人為他寫收東西的工人的站址、姓名和捎的東西的斤數價錢。照例他口裡說著,別人在為他寫著:「煩交××站王連友收,鮮魚五斤,價洋一元兩角。臨城站謝順拜託。」「煩交××站張三收,豬肉六斤。合洋一元三角。」最後還是「臨城站謝順拜託。」他成年累月都是這樣,為朋友從來不說二話,總是滿臉笑容的提到守車上,托車上的工人捎到地方去。在鐵路上能夠在一起工作一個時期的,以後就成老朋友了,火車一到站,見面就問:「哥們捎什麼東西麼?」這句話,已成為鐵路工人的口頭禪了。 從鬼子來了以後,林忠和謝順已經兩年多不見了。現在他看起謝順來,還是那個老樣子,破禮帽幾乎蓋到眉上,桌上放著紅綠燈,下班後好像還不忍離開這紅綠燈,守在旁邊叭嗒叭嗒抽煙。 謝順從裡屋裡拿出一盒紙煙,給老洪和林忠抽,自己還是吸著旱煙袋。泡上茶了,當他們喝著茶,謝順就磕著煙袋鍋望著林忠說: 「哥們這兩年在啥地方呀!」 林忠說:「過去在棗莊,現在在湖邊。」 「在湖邊幹啥呀!看樣你是不在鐵路上了。」他想到自己就長歎了一口氣。 林忠把手一伸,食指和大拇指撇了個八字形:「實不相瞞,就幹這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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