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鐵道遊擊隊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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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亮駕駛著火車在飛行,老洪提著大鏟,把煤炭一鏟一鏟的送到爐口,添足了煤。彭亮迎著西天的晚霞,從前邊的小玻璃窗裡,望著遠遠的「」形的東西,他知道這是王溝站東的揚旗,要到王溝車站了;按平時司機的習慣,應該是拉響汽笛報告站上,並把速度放慢,準備進站停下,讓車上的客人下來,並讓站上候車的人上車。可是他不是一般開票車的司機,他現在是八路軍的抗日遊擊隊員。他知道王溝車站駐有鬼子,他不能在那裡停下,因為前邊等著他的不是王溝車站上候車的旅客,而是王溝站西六七裡路的三孔橋下埋伏的戰友。他沒有把車速放慢,只向老洪打了一個招呼:「王溝車站要到了!」 老洪抬起了頭,他臉上滿是煤灰和汗流,他瞪著發光的眼睛,掄起大鐵鏟往前邊一指,象帶領突擊隊衝鋒的指揮員一樣,怒吼似的命令道: 「沖過去!」 彭亮從老洪的吼聲裡,吸取到了無限的戰鬥力量,他象發怒的獅子一樣,伸手抓住拉汽笛的繩索,往下一拉。 「嗚……」 粗暴的震耳的吼聲,在王溝車站周圍連續的響著,火車駛進揚旗了,彭亮從小玻璃窗裡,望到了前邊月臺上的黃色的、黑色的人影和紅綠燈。他把開車的把手拉到最高速度上,火車頭象發了瘋似的,轟隆轟隆的飛奔過去。 車站上的建築和月臺上的人影只在他的眼前一閃,就過去了,由於飛快的速度,站上傳來的一片嘈雜聲和喇叭聲,也只是一霎就在耳邊飛過了。彭亮駕駛著如飛的火車,沖過月臺,一直向西揚旗外奔過去。他知道王溝車站上的鬼子和工作人員縱然知道事情不妙,可是也只能攤著雙手,幹瞪著眼,卻不能使他所駕駛的飛奔的怪物停下。任憑敵人多少兵力,也攔它不住,誰敢撞它一下,就會叫他粉身碎骨;就是敵人用密集的炮火,也追它不上,因為它一轉眼就駛過去看不見了。 老洪放下手中的鐵鏟,從司機房前邊的小門裡,攀著車身上的鐵扶手,到車頭的最前端的「豬攻嘴」上站著。由於車跑的特別快,迎面的風在撕著他的衣服,象誰用力把他往後拉。前邊的鐵軌,飛快的往後抽。他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擎著駁殼槍。西方紅紫的晚霞映著他的臉,他挺立在那裡,渾身都充滿力量,發亮的眼睛,向前邊望著,他看到火車已駛過彎道了,馬上就到了三孔橋了,他仔細的向道旁搜索著。當他遙遙望著三孔橋鐵道兩邊的路基上已散佈有黑黑的人影時,他用力的向遠處喊了一聲: 「政委準備好了沒有?」 他把右手向旁一伸,這一伸是叫彭亮注意,接著對空放了一槍。彭亮馬上把車忽的煞了一下,象急奔的騎士拉了一下馬韁。他接著又把一個機器按了一下,只聽到「嘶……」的一個長聲,把戰鬥的命令從鐵管裡一直通到全列車的各車廂。當「嘶……」聲還未到來的前一分鐘,二等車廂裡黑衣漢子和鬼子小隊長的第二瓶蘭陵美酒已經喝幹了,他們正在啃著燒雞骨頭。鬼子小隊長把一隻沒有多少肉的雞翅膀,很感興趣的在嘴裡噓著,噓得吱吱的響。就在這時候,火車啌啌的以異常的速度駛到王溝車站了。旅客們都為這入站火車的速度感到吃驚。有的扒到車窗上,只看到王溝站的票房一閃就過去了,便驚叫著: 「王溝站怎麼不停車呀!」 「我還要下車呀!」 車裡霎時起了一陣騷動,這才引起了鬼子小隊長的注意,雞骨頭還銜在嘴裡,便往車窗外望去,他看到王溝西的揚旗已閃到後邊去了。當他兩眼滿含疑問的回過頭來的時候,突然感到車身晃了一下,隨著車的慢下來,一聲長長的嘶嘶聲傳出。他還沒來得及坐下,黑漢子已從腰裡掏一個蘋果大小的紙包,鬼子小隊長以為又是什麼可口的東西,瞪大被酒燒紅的眼睛看著,黑衣漢子的紙包,猛的照準鬼子小隊長的眼上打去,這紙包在小隊長兩眼之間迸破,揚起一片白色的煙霧,一陣刺鼻的幹石灰味向四下擴散。接著黑漢子猛的抱住鬼子小隊長的腰,兩人就滾到車廂中間的過道上了。 在這同一個時間裡,車的另一端,也揚起一陣白煙,黃臉商人,也和另一個鬼子抱在一起,滾到地板上了。 「怎麼回事呀!他們喝醉了麼?」 「喝醉酒打皇軍了!?」 車廂裡一陣騷亂,旅客在議論著,靠近他們坐的都躲閃著,怕事的商人們恐慌起來。 黑衣漢子把鬼子小隊長壓在身下,可是他的衣角被窗前的小桌角掛住了,空酒瓶都砰砰當當的落到地板上,由於掛住了衣服,他不能把整個身子彎下來,被石灰迷住眼睛的鬼子小隊長掙扎起來,把黑衣漢子甩倒了。他瞎著眼睛伸手去摸板壁上的匣槍。這時黑衣漢子急了,竄上去,兩手卡住鬼子小隊長的脖子,又把他甩倒在地上。黑衣漢子把十個指頭一齊緊縮,鬼子在嚎嚎的亂叫,鬼子憋急了,就用剛才啃骨頭的牙齒,咬住了黑漢子的右腕,血嘩嘩的往下流,可是黑漢子忍住疼,卻沒有放鬆手。 直到這時,車上的旅客,才看出這不是喝醉酒鬧事。一些膽小怕事的都跨過他們的身子,或從座凳上繞過去,想溜到另一個車廂去,免得鬼子來了受連累。可當旅客們從兩頭擁到另外的車廂去的時候,另外車廂的入口處同樣有中國人和鬼子搏鬥在一起,擋住了去路,旅客們又退回來,各節車廂裡,人聲嘈雜,顯得極度的紊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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