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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鳥鼠山演說公法 宜城縣大鬧學堂(2)


  必攘既要打開各人,又要保護文明種,漸漸危急得很。幸得此地有幾個大紳士,恐怕釀出大禍,竭力彈壓,喝散眾人,把文明種、狄必攘帶到一個紳士家中。連夜雇了一隻船,教文明種、狄必攘趕快出境。

  原來此處的土人喊學堂做教堂,喊學生做土洋人。文明種所住的學堂,原是一個靈官廟改的。文明種在此掌教,才有三個月,那愚人都說他是一個教士,靈官廟改為學堂,全出他的意見,恨文明種刺骨。恰好這個月內,該地忽然降下疫症,死人不知其數。文明種對學生說道:「這是街道的水溝沒有疏通,臭氣熏人,于衛生上不宜,只要把街道打掃,水溝疏通,飲食上注意一點,那疫症自然沒有了。」

  誰知此地的居民聽聞文明種的話,便大嚷起來,說:「這是分明他占了靈官爺爺的廟宇,所以靈官爺爺顯聖,降起疫症來了。他又移到水溝上,難道這一條水溝能夠降下疫症不成?」

  一人哄十,十人哄百,頃刻聚集數百人,文明種等險些兒遭了不測。

  到了船上,狄必攘才致問道:「先生一向在那裡?幾時到此地的?」

  文明種道:「鄙人自離了民權村之後,當了好幾個小學堂的教習,又在各處的工廠裡運動了一番。到此處才有幾個月的光景。賢契幾時出來的?念祖諸人現在怎樣?」

  必攘道:「弟子出外前來,不過一年多的光景。念祖往美國留學,肖祖往德國留學,同去的都很有幾人呢。繩祖在家開了一個報館。只是這幾個月內,弟子奔走江湖,都沒有接到他們的音信。」

  文明種道:「如此就很好了。你現在打算到那裡去呢?」

  狄必攘道:「弟子有幾個相識的人住在漢口,此回打算到漢口去。先生可肯同弟子走一遭?」

  說著又靠近文明種的耳朵,講了幾句。文明種道:「哦哦!很好!我一定去。我本想到宜城縣去說一聲,把這些東西懲創一番。仔細想來,究犯不著,還是同你去的好。」

  他師徒二人一帆風順,不幾日就到了漢口。

  狄必攘同文明種直奔張威家來。恰好饒雄、周秀林等一班人正在張威家裡,見必攘來了,個個都來見禮。必攘把姓名一一告知文明種,又把文明種的生平告知各人。張威諸人重向文明種為禮。吃了午飯後,必攘把一路的情形,源源本本講了一遍。眾人聽了,皆讚歎康鏡世諸人不置。忽見石開頑提了一個包袱,背著一把短刀,大搖大擺,從外面走進來。一面走一面喊道:「咱幹了一回公事回來了,你們怎麼不來替我接風呢?真正豈有此理!」

  張威喝道:「狄大哥在此,為何如此的放肆!」

  石開頑聽得「狄大哥」三字,猶如半空中打下霹靂,忙把行李放下,向必攘打了一個參。必攘命他向文明種見禮,他拱了一拱手。狄必攘笑問道:「你幹了一回什麼公事呢?」

  石開頑笑嘻嘻的道:「我這回幹的公事,大哥一定要讚賞的。」

  狄必攘道:「你只管說,辦得好,自然有賞;辦的不好,怕還有罰呢。」

  石開頑道:「說來大哥沒有不喜歡的。小弟這一回從河南來,那河南的地方真真拐得很,到處有強盜。」

  饒雄道:「你自己不是一個強盜嗎?」

  石開頑道:「往年也不幹過這些事來,自從跟了狄大哥,多久沒有幹了,你還不知道呢。」

  饒雄道:「你私自去幹,那個管你的閒事,兼且當著狄大哥,你原不會招的。」

  石開頑急的不得了說:「你不信,我就賭個咒:我從了狄大哥之後,若再做過強盜的,一世不見後腦殼!」

  這句話惹得一堂的人都笑起來。狄必攘道:「不要夾雜他,等他把話說完。」

  石開頑道:「那強盜又多又惡,逢著他的,銀錢固然是拿去了,連人都要擄去。家中有銀錢的多出些銀錢,贖了回來;沒有銀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刀。有一群客人,驅著多少騾車,將近信陽州的界,忽來了幾十個強盜,都拿著雪亮的刀。那一群客人嚇得四散奔走,走不及的,都向強盜叩頭乞命。那強盜不由分說,驅著騾車便走,還把那些客人用一條大繩子穿了。那時各客人正在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當兒,忽然來了一個救星……」饒雄道:「這個救星名叫什麼?」

  石開頑道:「少不得就是咱老子了。咱此時也從那一條路來,便教強盜不要如此。那不知死活的強盜敢在太歲頭上逞兇,向咱擺起威風來了。咱不由火從心起,把那些強盜打得不亦樂乎,個個抱頭鼠竄,仍把貨物一齊退還各客人,送他們到了河南境界。這不是小弟的一樁很好的公事嗎?」

  狄必攘道:「果然是你一樁好公事,值得兩碗大酒。略等一等,就要賞你的功了。」

  狄必攘和張威商議道:「咱們的兄弟也有好幾萬,不想個法子安置他們,恐怕也有做出那些事的。」

  張威道:「兄弟也這樣想。只是人太多了,怎樣安置呢。」

  必攘道:「只有多開些工廠,各人都有相熟的人,可以招些股東。弟也有幾個相好的朋友,家道都很殷實,幾萬銀子大約可以拿出來的。」

  張威道:「很妙!兄弟也可備辦幾千銀子。」

  文明種道:「這個法子可以行,但是全不施點教育,終久要出毛病的。就在工廠內添一個半日學堂,教他們一面做工,一面就學,不更好嗎?」

  必攘道:「很好!弟子素來主張如此的。」

  文明種道:「更有一項當辦,各國的會黨,莫不有個機關報,所以消息靈通。只有中國的會黨,一盤散沙,一個機關報沒有,又怎麼行呢?這機關報是斷不可少的。」

  必攘道:「等將來籌足款子,一定要請先生開一個報館。」

  文明種道:「這開報館的經費,兩三個月光景,我也可籌得一些。」

  後來必攘托繩祖在民權村籌了五萬兩銀子,文明種、張威也各籌了一萬多銀子,在武漢一帶開了五個工廠,每個工廠附設一個體育會,一個半日學堂。文明種在漢口開了一個時事新報館兼半日學堂的總監督。從此無業遊民化為有用,綠林豪傑普吸文明,五千里消息靈通,數十萬權衡在握,真替梁山上的朋友開了新局面了。不上半年,他們聯絡了十幾起會黨,東西洋的留學生,都聯為一氣。在美洲的留學生領袖,就是念祖,在歐洲的留學生領袖,就是肖祖。這兩處的領袖,都是必攘的同學,不要講是常常通信的。

  東洋的留學生領袖,名叫宗孟、祖黃。這兩人與必攘平日沒有交情。就在近今幾個月內,慕了必攘的名,和必攘訂交的。留學生空有思想,沒有勢力,所以都注目必攘身上,必攘的聲勢就日大一日。他們所辦的五個工廠,後來便添到十個,報館也十分發達。一日,必攘接到宗孟、祖黃一封密信,看未及半,神色陡變。忙命人請文先生來。要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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