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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林市離阿罔官一段距離,在床旁蹲下,揮除不去眼前歷歷清清似有著的形象:七孔流血,眼睛全往上翻只見眼白,舌頭突出一尺多長,紫紅腫脹的直掛到胸口。林市搖搖頭,心裡同自己說:剛剛才看著阿罔官喝水,她沒有死,何況陳江水馬上要回來。

  可是陳江水始終不曾回轉,林市感到時間過去,屋外的風仍繼續翻叫旋回,一陣響過一陣。有一會,林市幾乎要斷定阿罔官早已死去,她伴著的是阿罔官的死體,從未有的驚恐攫獲住她,肚腹內像極度饑餓般的翻絞起來,紛亂不堪。林市唯一尚有的具體念頭是要起身跑出門外,但手腳發軟,只能蹲在地上,以雙手環抱住腳,身子抽搐的抖顫著。

  然後林市聽到自己的聲音,低回嘶沙的在喊;

  「阿罔官、阿罔官。」

  聽著似若在叫魂,林市趕忙往口,摒住氣一會再出聲,才能順暢的呼叫。而那聲音在低矮的家內回轉,聲聲都似具有無盡的壓力,沉沉的翻壓下來。

  急切中林市連聲呼喚,彷若再遲些阿罔官即不再回轉。有片刻後阿罔官才重重的哼一聲,聲音中有著哽咽,接著急促、尖高的細聲抽啜起來,並間斷的停歇,中間夾著沉重的呼吸與喘息聲。

  林市這才活動起來,雙手按住地想使力站起,但久蹲後雙腳酸軟,一個踉蹌朝前栽倒,順勢爬向阿罔官床前,扶在床腳跪著身子,伸手撫住阿罔官的肩,觸手是堅硬骨頭的瘦肩,卻仍溫暖,林市松下一口氣,不知怎哇的一聲跟著哭泣起來。

  當陳江水夥同阿清回來,林市仍不曾查覺的兀自嚎啕哭泣,以致剛進門的阿清慌快跑到床邊,雙腳一併下跪,慘叫聲「阿母」,呼天搶地的跟著痛哭起來。

  陳江水一驚下也趕上前,正值阿罔官聽到阿清的聲音要翻過身來,陳江水反手一巴掌打向林市,口中罵道:

  「人好好的哭什麼。」

  林市錯愕中方止住哭聲,身旁原跪著的阿清回過身,朝她深深的伏身拜下去,清楚的說:

  「你救我阿娘,我給你磕三個頭。」

  林市愕怔在那裡,阿清的頭觸地,泥土地上傳出一聲悶重的碰擊,阿清直起身子,林市看到一張因酒而脹紅滯腫的臉面,但神色十分清醒,渾濁牽滿紅絲的眼神朗靜,而且虔誠。林市尚未回過神來,阿清的頭再度觸地,林市慌亂中彎下原跪的身子,匍伏在地上,耳邊又聽到沉沉的碰撞,這聲更重更響,驚愕中林市繼續伏身在地,不知該如何的不敢動彈。

  感覺到陳江水將她拉起,恍恍惚惚的林市知道自己回得家中,還未有心思去會意那晚上究竟發生些什麼,陳江水已將她按倒在床上,粗暴的扯她的褲子,整個人崩倒似的壓在她身上。

  陳江水那般拼了命似的需求使林市驚恐,加上阿罔官頸上束著草繩的形狀歷歷在眼前,林市不知哪來的力量開始竭力的反抗。她咬、抓著陳江水,雙腳並亂踢,可是只換來陳江水更大的興致,他一面連聲幹、幹的咒駡,一面遊戲般的抵擋林市的攻擊。

  幾近乎使盡力氣無法掙離陳江水壓在上面牢重的身軀,林市停止掙扎,然後一個念頭來到心中,林市大聲喊叫:

  「我那個來了。」

  陳江水止住動作,破口大駡起來,林市看他原即要翻身下來,卻仍不甘心的伸手摸她褲襠,接著一個巴掌打得她眼前一片昏黑,還聽得陳江水詛咒:

  「幹你娘,臭賤查某,還敢騙我,幹……幹死你。」

  驚嚇中林市不敢動彈,也出不了聲音,只任憑陳江水在她上面,猛烈的快速的擺動,搖晃得她昏沉沉,只看到黑暗中一對眼睛,凶閃閃的閃著光,耳邊聽來陳江水混雜沉重的呼吸聲,與夾於當中一再重複的低語:

  「我幹死你,我幹死你那臭××,幹死你……幹死你……」

  很長的一段時間,林市感到渾身被震盪得幾乎要四分五散,陳江水才止住,也不再喃喃的咒駡,翻身下來,立即傳出鼾呼聲的沉沉睡去。

  林市躺在黑暗中,有片時根本無法動彈,俟稍能回過神來,湧上林市心中和彩指罵阿罔官與阿吉不清不白的話語。難道阿罔官竟是為這個要偷阿吉伯,甚至到要因此上吊,林市心裡想,如果真是這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林市不解的朝自己搖搖頭,努力想了一會,仍沒有結果,而屋外夜裡的海風,一陣猛過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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