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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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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寫小說是很早的,從在校刊上發表作品的時候算起,到現在差不多也有十九個年頭了。但最初的十年裡,真可以說是一味的「瞎想瞎寫」,有些東西,簡直夠不上稱小說,便是二十一歲那年給時事新報《青光》副刊所寫的一個長篇《孽海濤》,雖然也曾博得一部分寬大的讀者的讚美,可是究其內容,委實還是非常的幼稚,無論從意識方面或技巧方面看,都得歸入劣等中去。 後來不知怎樣,居然有兩個學校受了我的虛名的欺騙,先後要我去講「小說學」,為了避免丟臉,課餘的準備就不能少:向來不曾走進去過的圖書館,從此也有了我的蹤跡,一切關於研究文學或小說的書籍,也陸續映入了我的眼簾;如此胡鬧了三四個學期之後,自己對於所謂「小說」這一種文學,總算才略略有了一些頭腦,每次翻開從前的舊作,臉上總覺得熱辣辣地非常難受,幾乎從此失卻了繼續寫作的勇氣。 我並不諱言,我是一個少產而且文筆很遲鈍的作家——假使我還可以算得是一個作家的話——尤其是在我略略領會了一些小說的真諦,和覺悟到了過去的錯誤之後,對於長篇創作,我更不敢亦不願貿然從事;所以我腦海裡,雖然在六年前已構成了一個故事,想把它演繹成一篇十萬字的小說,而且幾年以來的確也費了不少心力,用以搜集資料,實地考察,以及徵詢各方的意見;但為了格外鄭重起見,我終於延到去年十一月,才正式著手寫作。這一篇東西不是別的,就是現在的《秋海棠》! 關於這篇創作的結構如何,技巧如何,有下文可以證明,這裡無須多說;但有兩點,卻不得不先聲明一下: 第一,在意識上,這個故事當然是經不起嚴格的批評的;但至少限度,我可以告慰讀者,這裡面也並無何種違反時代或接近下流的成份。 第二,本書中的人物,俱由作者想像而來,絕不影射任何一人。 我想說的話已經完了,一切仍望讀者多多指教! 上面這一段開場白式的前言,就是我在去年二月中間,開始給《申報》寫《秋海棠》時所發表的。現在本書印成單行本出版,我心裡所想說的話,大致仍和一年半前相同,所以再把它排在這裡,重登一遍。 但當《秋海棠》陸續在《申報》上刊登的十幾個月工夫裡,我這樣拙劣的寫作竟意外地得到了許多讀者的讚美,使我又慚愧,又感激。實際上,我也的確是用了全副力量來從事的,儘管我的天分既不高,修養又不足,但落筆前的苦心準備和開始以後的慘澹經營,至少已把這兩種缺陷彌補了一部分,以致使我後來在重行校閱一遍的時候,自己也覺得尚不十分丟臉。僅僅最末一節結束得似乎太匆促。所以在這一冊單行本裡,已把全書分為十八節,使最後的一個高潮,在一種比較自然的狀態下發展出來。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我這一次的改作,對於全書的情節,卻並未有何更動,雖然有不少太太小姐們在讀完《秋海棠》以後,認為結局太慘,可是我這一部小說並不是浪漫主義的產物,不能讓它離開現實太遠。因為人生本是一幕大悲劇,慘痛的遭遇幾乎在每一個人的生活史上都有,而骨肉重圓、珠還合浦等一類的喜事,卻只能偶然在春夢中做到,所以連梅寶的得以重見羅湘綺已經也太Dramatic了,如何還能讓秋海棠死裡逃生的做起封翁來呢? 本書每節第一頁上,有一幅名畫家「杭州唐伯虎」唐雲先生所畫的秋海棠,姿態美妙,不可方物,端的等於給我戴了一頂最漂亮的絲絨帽子一樣,真是萬分感激的。此外顧聯榮、朱福祚、顧向勤三君襄助校對,華敬端女上和甥女吳繼慧協同謄寫,都不失為是這本書的功臣,特此附筆志謝。 作者 一九四二年七月七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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