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林海雪原 | 上頁 下頁 |
一〇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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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劍波、姜青山等,便在匪軍司令部翻開了文件,找到了電臺。最可笑的是白茹在電臺旁邊,發現了一張紙,上面寫著: 杜長官!共軍小部隊今天已被我殲滅,活捉了少劍波,還有他隊裡的女醫生小白鴿! 下麵的日子簽的是昨晚十一時,再下麵是些阿拉伯數字。 白茹笑著遞給了劍波。劍波接過來微微一笑,幽默地道:「侯專員!你報告得太早了!看看誰活捉誰?」接著他望了一下白茹說:「我們的小白鴿還滿天飛呢!」 正在整理中,小董領了十幾個女人、小孩走來。這群女人中有老太婆,有中年婦女,嚇得戰戰兢兢,哭哭啼啼,全身抖顫,口口聲聲求饒,都說是被搶上山來的。 可是內中有馬希山的太太和姨太太,儘管她們頭上包塊大毛線圍巾,把頭藏在一個老太婆的後頭,卻被姜青山看出來了。上前一把撕掉了頭巾,罵聲:「你們倆裝他媽的什麼洋蒜,剝皮不認得你們的骨頭?臭婊子……」 馬希山的兩個太太馬上倒在地上,嚇得面色像黃蠟,兩個眼直瞪瞪地望著姜青山發抖。 姜青山又一陣威嚇,馬希山的兩個太太說了實話,指出了這些人中哪是侯殿坤的大姘頭、二姘頭,哪是李德林的老婆子,哪是謝文東的老婆子和大女兒。 姜青山舉起槍,「媽的!幹掉算啦!」 少劍波馬上制止道:「不!我們連俘虜都不殺,何況家屬,更不能殺!」 「這些狗娘養的!都是些壞人,都幹過壞事!」 「那等將來由群眾來清算,現在留下她們會成為敵人的包袱,會成為敵人的累贅,對我們還有好處的。」 隨即又命令把她們押到一個小木屋伙房裡,然後命陳振儀等收拾好有用的檔、報稿,裝了一大包,走出匪徒司令部。這時劉勳蒼小隊已把所有的彈藥、炮彈等堆在這個大洞門口。還有一些不知幹什麼剩下來的一箱多年的陳炸藥,也可能是當年開山炸洞剩下的。 劉勳蒼在一塊點著的大松明子的照耀下,皮帽子掀在腦後,向炸藥箱裡面下手榴彈,他是要用手榴彈代替雷管。 劍波笑了笑道:「爆炸大王又聞到炸藥味啦!多下幾個,好保險。」 「沒錯!」劉勳蒼邊捆邊答道。 姜青山領著劍波到處檢查了一下,到了欒超家負責的糧庫、被服庫,只見欒超家正指揮著在向被服、皮子上倒兩大桶豆油,這豆油是從伙房翻出來的。欒超家看了看劍波,似有惋惜地說:「二〇三!這麼多的糧食、皮子,燒了太可惜!」 少劍波仰看著垛的高高的被服堆和糧食堆道:「是的!太可惜了!不過為了長遠的勝利,目前必須這樣做。」 只是有一捆日本軍用大衣,少劍波命令留下來,讓每個戰士拿上一件。 半夜時分,一切準備就緒,戰士們靜靜地等著信號,山上是那樣地平靜。此刻馬希山等匪首卻正在綏芬大甸子暴跳如雷。 李鴻義一梭子大肚匣子響後,接著便是劉勳蒼的炸藥爆炸了,引起全洞的子彈、炮彈連續爆炸,震得山搖地動。 欒超家把火把丟上大糧垛,丟上了被服庫。大鍋盔遍山大火。中鍋盔、小鍋盔也應時火起。三個山的巨大火光,交互輝映,照的滿山通紅。轟轟隆隆!必必剝剝!活像一個大戰場。火舌沖天而起,舐著烏黑的太空,雪地也映染成紅色。 匪司令部的大洞塌下來,匪巢徹底毀滅了! 少劍波看了看表,是二十四點,他自語了一聲:「來得及!」 隨即命令,飽飽地吃一頓乾糧。戰士們早把匪徒伙房裡的肉飯拿在手裡,陪著熊熊的大火,大吃起來。誰還捨得吃自己的乾糧。劍波看了笑道:「真能抓緊時間。」 戰士們逗趣地望著劍波:「二〇三首長!你不是告訴我們嗎,要會打,會吃,會睡,會走嗎?」 劉勳蒼大口吃著肉說:「這叫做取敵之肉,填己之肚!這是小分隊的新戰術。」 欒超家插了一句道:「不這麼著,到哪弄吃的!」接著他脖子一伸咽了一口沒嚼爛的肉說:「咱們給國民黨來『弔孝』,他不請吃頓飯那還像話。」 已經是零點二十分了,少劍波命令下山。到了隘口,楊子榮、馬保軍的掩護部隊讓過了小分隊,他們倆又在後頭喳咕了一陣,又彎腰在擺弄什麼東西,然後才趕上小分隊。 原來他倆捆了兩束手榴彈,每束八個,下在要道的兩旁,中間用一條鐵絲連著,鐵絲的兩端是拴在手榴彈的弦上。馬希山的馬蹄正掛上了鐵絲,因而把匪徒的隊伍截斷炸爛了。 「想辦法呀!這可怎麼辦哪!喝西北風嗎?」十幾個女人涕一把,淚一行,在向她們的幾個主子訴苦。 「到哪去呀!這可活不了啦!」 「哭你媽的吊。」馬希山一蹦跳起來,朝著那群老少娘們一陣臭駡。眼睛血紅,連仁丹鬍子都翹的老高。可是為了安定匪徒們的情緒,一轉眼又變得溫和了。轉頭向垂頭喪氣的匪徒們哭喪著臉說:「弟兄們!我們要從死裡求生,你們在偽滿都當過警官,現在又是國軍的官員,是共軍和窮棒子的仇敵,被共軍捉到,被窮棒子捉到,不是抽筋剝皮,就是活埋……」 「這我們都知道。事到如今,怎麼辦吧?司令!」 馬希山又捋了一下仁丹鬍子,剛要開口,卻被侯殿坤接過去:「怎麼辦?只有幹到底!報告諸位一個好消息,昨天剛來的電報說:國軍已拿下陶來昭啦!幾天就到哈爾濱。蔣總裁又從葫蘆島運來大批坦克、大炮,支援杜司令長官,美國軍事顧問團也已經到了瀋陽,共軍眼看就完蛋。還有,整個哈爾濱也用不了一個原子彈,牡丹江連半拉都用不上,就可以全給翻過來。」侯殿坤神氣十足地晃了晃腦袋,接著又說:「到那時,我們捉共軍就像捉小雞一樣,一個一個地掐死!」他手一比劃,嘴一閉,活像馬上就可辦到一樣。 謝文東也插嘴道:「是呀!弟兄們!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今天的苦,就是將來的甜,誰能熬過苦,誰就能升官發財。」 李德林還是垂頭喪氣,哭喪著臉一聲不響。 「我們現在沒吃的,肚子餓怎麼辦?」匪徒們冷淡地瞅著匪首們。 馬希山眼向山坡下一撇道:「沒吃的!老天爺餓不死睜眼的野雞和四條腿的狼,剛才下面死的些馬,還不能吃?」 話剛說完,群匪徒哄的一聲,各人拔出匕首,湧向半山的死馬,各拿一塊血淋淋的馬肉,圍在似盡未盡的火堆旁,撥弄著炭火燒起來。馬希山不停地各處走著,苦思著他的計謀。 在匪徒爭鬧聲中,他又大吼一聲:「弟兄們吃飽再幹!我馬某不消滅這股共軍,誓不為人!」 然後握著拳頭,點著頭道,「我量這小股共軍去之不遠,咱們攆著他的腳印,窮追到底。看看他兩條腿快,還是咱們四條腿快。嗯!」最後還自信的把拳頭向空一揮,點著頭,『我量他跑不遠,難逃出我馬某之手。」 「對!弟兄們!」侯殿坤掛著一副哭笑的臉神,踏著一塊大石頭說,「猛虎捕食沖三沖,我們兩沖未成功,吃飽了,再來第三沖,打他個疲腿餓肚子走不動。我想共軍的腿不是鐵打的,咱們再來他個猛虎回頭沖。」侯匪這個創造性的詞句,小分隊此刻正在給他實踐著。 二十四小時以前,小分隊滑下山來,順著原路,順坡而下,夜間滑行,當然是賽虎領路。連連晝夜的行動,戰士們已是十分疲憊了,時常有因為打盹而被摔倒,滾了雪球,有的撞在大樹上,可是一滾雪球,一碰大樹,瞌睡馬上就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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