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林海雪原 | 上頁 下頁
八二


  最後他要求為了適應杳無人煙和對匪徒將展開機動作戰的特點,急需供給小分隊四架帳篷,四個輕便的鋁鍋,五十套滑雪具,五十雙大頭皮鞋,這是在戰術上所必需的。這樣可以以絕對優勢的技術和匪徒展開周旋。為了這個準備走一條秘密路,最大限度地出敵不意。

  報告寫完後,他命白茹把在威虎山上所有繳獲匪徒的文件,尤其是「先遣圖」包裝就緒,準備送回。

  這一趟遠途交通由誰來擔任呢?孫達得凍傷初愈,並且為了和楊子榮聯絡而沒學會滑雪。現在的孫長腿和小分隊任何一個戰士比起來,顯得他的腿太短太笨了。就是孫達得騎上任何一匹快馬,在雪深林密的天地裡,根本不能展開賓士,比起小分隊的滑行,也要慢得多。因此這次長途聯絡任務,劍波只得交給小董,他做事機靈,口齒清楚,能言善講,可以流利地回答團首長和司令部首長的詢問。更為了不減弱小分隊的戰鬥力,便派了兩個民兵,準備隨小董下山。他又計算了一下,小董滑行兩天可以到達佛塔密車站,坐上留在那裡整裝待命的小火車,到柴河站換正線,兩天兩夜可以到達牡丹江。在牡丹江準備兩天兩夜,正月初八就可以乘火車返回夾皮溝。

  初三日清早,一切準備就緒,小董等三人飽餐一頓,再次定了定指北針的方向度,帶上熟肉和飯團,又帶了三壺剛繳來的土造山葡萄酒,向劍波請示道:「二〇三首長,我們可以走了嗎?」

  「要緊記住,」少劍波再次叮囑道,「初八日早晨,把派來的幹部直接護送到夾皮溝,一定要在深夜或拂曉前通過神河廟。」

  「記住了!」

  「團長、政委要叫你講講這段戰鬥故事,你準備得怎樣?」

  「我可以……」小董自信地一晃腦袋,「我可以像背書,不,不是背書,我可以像一個演員一樣地給首長們表演出來。」

  「好極了!」少劍波笑嘻嘻地拍著小董的肩膀。「可是你不能大意!這一段的林間路程不是安全的,雖然座山雕他已奈何不得你,可是穿山風,野獸群,它們可不知你董中松厲害,很可能它們來『照顧』你,給你點小麻煩。」

  小董三人一起笑起來,「放心吧!二〇三首長。交好雪朋友,什麼都不怕,咱現在可以和猛獸賽跑,保證跑不了第二。

  還有手裡這支百發百中的槍,誰也奈何不得。」小董左右一看,看了看站在他旁邊的兩個青年民兵獵手,信心百倍地說:「我們這兩位山林通,降虎羅漢,什麼野獸、穿山風也不敢在我們跟前興妖作怪。」

  兩個同去的民兵,驕傲地抖動了一下肩膀。

  「好吧!再見!」少劍波緊握了三人的手。

  「小董!」白茹不知怎麼有些害羞的樣子走到小董旁邊,遞給小董一個小包,和一封折成燕子形的信,用手向小董一觸低聲道:「捎給王團長的愛人,我們衛生隊指導員王秀蘭同志。」說著她伏向小董的耳朵小聲說:「保密!啊!謝謝你。」

  可是小董這個機靈心快的小夥子,馬上瞅了瞅劍波,又把白茹的小紅帽一推喊道:「啊!小白鴿,小丫頭片子!保……」

  白茹一聽急了,她用手去堵小董的嘴,「調皮鬼!快滾你的!」大家一起望望小白鴿,望望劍波,抿嘴偷笑。

  小董三人向劍波行了軍禮,「首長再見!正月初八日早晨再見。」

  他三人的影子,像三支飛箭,穿入叢林。

  少劍波目送三人飛入密林,回來立即命令小分隊抓住戰前時機,苦練雪上技術,作了五天的練兵計畫。特別命令李勇奇要在這五天之內用嚴格的教練態度,教練楊子榮和孫達得這兩個不會滑雪的人。要求他倆在五天內,要能跟著小分隊滑行。他嚴格地命令道:「楊子榮、孫達得同志,這五天的苦練是你們倆獨一無二的任務,學不會,等於你們沒完成戰鬥任務。要負紀律上的責任。」

  「我們完全明白。」

  「李勇奇同志,」少劍波對李勇奇是第一次像對待自己的部下一樣地嚴肅,「現在你的身分是教官,他們倆是士兵,完不成教練任務,你也要負軍紀責任。」

  李勇奇聽了,望著楊子榮、孫達得直笑,看樣子是不好意思。

  「別笑!」少劍波嚴肅地道,「任何不嚴格、不嚴肅、不好意思,都會使你們完不成任務。懂嗎?」

  李勇奇停止了嘻笑,恭正地站在劍波面前。

  「現在我再重複一句,」少劍波的口吻更加嚴厲,「你是教官,他倆是士兵,你要像劉勳蒼教練我一樣教練他倆。現在我命令你,教官同志!把你的戰士帶到滑雪場。」

  「是!」李勇奇嚴肅地答道,「把我的戰士帶到滑雪場。」他轉身拿起三副滑雪具,向楊子榮、孫達得喊聲:「立正!向右轉!目標,西北小山包,跑步——走!」

  少劍波笑嘻嘻地望著他們跑去的背影,自言自語著,「勇敢的戰友……多重的擔子,他們也會擔起來!」

  小分隊戰士同他們一起,進入苦練中。

  只有劉勳蒼在帶著幾個戰士,按劍波的命令搜集座山雕在日寇潰敗時運上山來的地雷,並做了幾個試驗,看看是否失效了。

  戰士們在搜集中,背後議論著:「我們小分隊是支飛行軍,又不打陣地戰,為什麼搜集這麼些笨傢伙,真是多餘找麻煩。」

  有的戰士說:「可能是運到前方,打國民黨的汽車,坦克!」

  有的說:「叫幹啥幹啥,沒聽二〇三首長說什麼來個將計就計嗎!也許是計中有地雷。」

  緊張的日子裡,時間顯得特別短,尤其楊子榮、孫達得兩人,更覺得這幾天的太陽走得特別快。只有劍波心裡覺得時間慢得過分,他腦子裡一天翻騰幾萬次,「正月初七!正月初七!……將計就計!將計就計……」

  正月初六日傍晚,少劍波留下兩個戰士,一個任班長,一個任副班長,率領八個民兵,留在山上看押俘虜。自己率小分隊,帶著新繳獲的三挺機槍、十八個地雷,由李勇奇領路,取捷徑,直奔夾皮溝。

  夾皮溝的人們,自從臘月二十九日小分隊出發後,七八天中一點消息也沒得著。再加上欒超家和陳小柱三十日進山,又是一去不見回來,全屯的男女老少都在恐怖的擔心著。再加上高波、張大山等犧牲者沒有埋葬的靈柩,更增加了人們在恐怖中的淒慘氣氛。

  春節裡全屯死氣沉沉。白茹給各家用樺皮卷寫的春聯,誰也沒有心思掛貼。沒有一家起來拜年的。

  民兵的嚴密警戒,更加劇著屯落的緊張氣氛。全屯人的心,像一顆心一樣,沉入一種深沉的恐怖中。正月初一早上,家家戶戶都拿一點供果和清水,還有幾年前殘斷的香支,到高波、張大山等同志的靈前祭奠,幾天來他們的靈前是香煙繚繞,松明熒熒。

  這幾天陳小柱和欒超家,在山裡沒找到民兵,為了完成任務,只得深更半夜潛回夾皮溝,把放哨的民兵叫來。這一下更引起夾皮溝人們的不安,驚恐的心理激劇地增長。一吃完飯就到車站上望,回到家就大夥蹲在炕頭上想著,談論著,猜測著,恐怖的心情隨著談論和猜測,一層一層地壓上心頭。

  有的說:「山裡的穿山風太多呀!莫非碰上了這山妖!」

  有的說:「座山雕的人多,槍法又准,山勢又險,多少年的老寨子,小鬼子幾千人馬都沒法治,咱們的人太少啊!」

  有些拿槍的青年民兵,雖然心裡忐忑,嘴上還是說硬話,就不願聽老頭們和婆婆媽媽們這類喪氣話。他們不耐煩地制止說:「別老是瞎叨叨,劍波同志神人一般,保險活捉座山雕。」

  可是任管小夥子們剛強嘴硬,但是因為他說的也沒有根據,所以人們也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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