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八七


  看了看表,已經將到下午三點,家裡的傷患急等著用藥救治,這藥要是弄不回去,恐怕史更新的生命就要完了!他又想到自己曾經在區委書記面前說過:什麼樣的具體任務都能完成。如今這藥就沒有辦法弄到手。啊!

  真是怪咧!什麼樣的戰鬥任務都沒有難住過我,這麼一點小小的任務就沒有辦法?

  他就又捉摸起來了……捉摸來捉摸去,又來到了平民大藥房的門口。他把車子在門口外邊一放。嗨!

  進去買藥,我就不信沒有辦法,別說它是特務機關,就讓它是龍潭,我也要取出水來!它是老虎嘴,我也要拔下它的牙來!他把身上的塵土撢了撢,把歪戴著的小草帽兒正了正,不慌不忙地就走進了藥房門口。

  肖飛進門一看:喝!買賣果然不小,擺列得還真象個正南八北的買賣樣子:三大間門面,玻璃櫃檯擺了半個圓圈兒,不但各種藥品,連各種器械都有,好幾個站櫃臺的在打點買賣。買藥的人雖不算多,出來進去的人總是有的。肖飛進來之後,說了一聲:「買藥」,把藥單子就遞過去了。接藥單子的這個人上下打量了打量肖飛,對他還算是客氣,讓他先坐下等著,就給他去一樣一樣地拿藥。

  肖飛裝得很坦然的樣子,點著一支香煙抽著,拉過一張小凳子在門口裡邊一坐。看來他是麻搭著眼皮,其實他裡裡外外都能看到。他一面注意地觀察情況,一面打算著,萬一要是炸了,怎樣戰鬥,怎樣走脫?他把一支煙抽完了,又呆了一會,這藥就給打點好了,好幾層紙包了一大包子。

  沒有等打點藥的說話,肖飛走上前,一把就把藥包子抓在了手裡,說了聲:「開個發貨票吧。」打點藥的人拿著單子走向賬桌去算帳開票。

  肖飛真想把藥包子一夾,出門騎上車子快跑,他又恐怕這樣沒有把握,心裡咚咚跳著在忍耐地等待。不多一時,賬算出來了,發貨票也開好了。售貨員把單據拿到肖飛的眼前說:「一共是四十九元六角,請付款吧,先生。」肖飛說:「沒有拿現款來,跟我去拿吧。」售貨員一聽:「啊?到哪兒去拿?」

  肖飛說:「到東關醫院,我是東關醫院的,你們不認識?」這個售貨員一看:東關醫院倒是常來買藥,可從來都是現款,買藥的人也挺熟,可還沒有見過這個特務打扮的。唔!這個事兒實在可疑。於是說:「先生,你先等一會兒。」回頭向裡屋就喊了一聲掌櫃的。

  過了一會兒,從裡屋走出一個人來。這人有五十來歲,又黑又胖,還是大個子,滿臉的橫肉,鼻子少了一塊,留著大背頭。他腳上穿的皮鞋是漆黑瓦亮,下身穿一條咖啡色的西裝褲子,上身穿著白綢子襯衫,結著藍白花的領帶,看穿戴真象個有文化的洋奴,看他的神氣又象個粗野的凶徒惡棍,也像是在天津雜八地常遇到的「十大惡」打手一樣。這傢伙正是這裡特務頭子的助手,名叫郎敬仁。

  他就是史更新的親娘舅。肖飛一看出來了這樣一個人,知道這藥怕是不能善拿!哎,要唬就象個唬的吧!索性把小草帽兒又往後腦勺子上一推,把小褂兒的袖口兒一挽,這一回特務的樣子可就更十足了。他沒有等郎敬仁開口,就說道:「你們這買賣作得也太大了!我一不挑貨,二不打價,三不賒欠,四不抹零,叫你們跟著去拿錢就不行。怎麼?看著我這個主顧不地道是怎麼著?」

  郎敬仁一看,這哪是醫院的?像是特務搗亂,想著把藥弄走去賣錢花。你可算是有眼無珠兒!不看看這是個什麼地方。又一細想,啊!說不定也許是八路軍化裝哩!嘿嘿,你算是夜叫鬼門關——自來送死啊!就在這兒抓起他來?當然不能夠,不能露出本來的面目;要讓他走出門去再抓住他。他的主意打定,滿臉帶著獰笑:「我當是什麼事哩,原來是為了這個,跟著拿錢去可以,你就跟著去吧。」

  他這一說,打點藥的這個人就跟著肖飛走出門來,可是郎敬仁也來到了門口,一看肖飛還有一輛車子,急忙轉身回去又派出一個人來。這個人出門追上了肖飛,打了個招呼,一手就把肖飛的車後座給抓住了,似乎是扶著車子跟著一起走。肖飛一看風頭不順,心中暗想:看來頭兒今兒是得費費勁兒,弄不好就有很大危險!

  怎麼辦呢?得把這兩個傢伙甩掉,又怎麼能夠甩掉呢?……

  肖飛一面想著,他就推車緊走,後邊這倆傢伙就緊跟,眼看來到了城東門下。肖飛突然把車一停,兩手還用力往後一拉車把,只聽呱啦啦一聲擊撞的聲音,抓住車後座的這個傢伙「哎喲」了一聲,兩手捂著腿梁子直咧嘴,原來他的腿梁子被車後軸給碰破了。

  肖飛沒有理睬,緊走兩步,來到日本兵的面前,剛要拿特務證,日本兵說了聲「開路」。肖飛就走出了城門。後邊這倆傢伙,連叫了兩聲:「等等,等等。」就緊緊地追趕。日本兵用槍一擋:「什麼的幹活?」把他倆給攔住了。這倆傢伙急得直喊:「太君!我得過去跟著他,要不他就跑了!」日本兵哪裡聽他這個?「唔」了一聲,用槍托子一杵,用刺刀把這兩傢伙的帽子挑落在地,又用刺刀敲著他倆的腦袋:「鞠躬,鞠躬的幹活,你的明白?」到了這時候,這倆傢伙才恍然大悟,急忙鞠了個躬,又拾起帽子來,追出城門。肖飛已經看不見了。

  原來肖飛一出城門,緊跑了幾步,竄上車去,兩腿蹬開,把膀子一晃,颼颼的就象貼著地皮往前飛一樣。這街上的人們,見到特務騎車在街上飛跑,這是常有的現象,所以並沒有人奇怪。就是日、偽軍、漢奸特務們,也沒有哪個阻攔。肖飛索性把盒子炮在右手裡一提,用一隻左手扶車,準備著隨著碰見敵人攔阻,抬手就進行戰鬥。

  果然不出肖飛所料,真的就有特務在前邊等著抓他哩。這是因為,在他剛走出藥房門口的時候,郎敬仁就給特務機關打過了電話,特務機關就馬上派了幾路武裝特務,分頭在幾個路口等著抓他。肖飛騎著車來到東關大街的東口,早已發現有兩個便衣特務站在偽軍哨兵的後面,他們的右手都伸在腰裡,明明是準備掏出手槍來。再看站崗的偽軍,他緊握著步槍,也帶著戰鬥的神色。

  肖飛早就打好了主意,先下手的為強。你看他:來到街口之前就把車子慢下來了。

  那個站崗的偽軍剛剛往前一邁腿,他的步槍對著肖飛這麼一伸,兩個特務的手槍也要掏出來。這時候肖飛是手動槍響,只聽當當當,一個偽軍和兩個特務都應聲倒下。這個偽軍往後一仰的時候,他的步槍也嘎的一聲打上了半天空去。槍一響,街上的人們就被震動了!老百姓都紛紛躲避,敵、偽、特務們一看打死了他們的人,也都慌亂起來:報告的報告,追趕的追趕,開槍的開槍,真是好不熱鬧!

  肖飛闖出街口,不用問他的車自然是蹬得更快。眨眼之間就來到了封鎖溝的吊橋。肖飛遠遠的就喊:「截住他!別讓他跑了!他是八路!」

  他這一喊,立時從吊橋旁邊的小房子裡出來了好幾個偽軍,把好幾個走路的人就都給抓住了。肖飛一面喊著,來到跟前就又說:「不對!不對!抓錯了!是前邊那兩人,他倆打死了皇軍。快追!」說著就照著前邊當當又打了兩槍。正在前邊路上的人們一聽,是要追他們,又聽這槍子兒從頭頂上飛過去。

  嚇得一個一個的撒腿就跑。肖飛騎著車竄過吊橋就飛快地追下去了。這兒的偽軍們信假為真,也就有好幾個跟著肖飛追了下來。兩邊炮樓上的敵人也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只聽肖飛在下邊喊著追八路軍,於是也要助威壯膽,「噠……」就打開了機關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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