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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這會兒他覺著,這個「地頭蛇」襲擊隊是敵人新的組織,他知道,凡是新的特務組織,在敵人這邊就吃香,並且它的秘密性也強,就是遇到一般的關卡崗哨,他也不敢細問,他也不知道細情,容易混過。特別是何志武在特務證上的照片,跟肖飛的照片差不多,這是半身照片,只能看臉形。何志武雖說比肖飛大七八歲,身量也稍高一點,可是臉形長的差不多,不論是眉眼口鼻都有近似的地方,只是由於品質和性情的不同,肖飛的面容怎麼看怎麼讓人喜歡,而何志武怎麼看怎麼叫人厭惡。不過這種情形在照片上並看不出來。所以,肖飛就決定使用他這個特務證。

  既然使用何志武的特務證,又使用他的盒子炮,那就也騎他這輛車子吧。肖飛一看這輛車子,雖說是舊了一點,可是帶有快慢閘,這比何大拿騎的那輛就勝強百倍了!肖飛可真是美上加美:「哈哈!何志武!我還得謝謝你:你給我從上到下重新裝備起來了!回頭再見吧。」

  肖飛高高興興地把車扛到了高粱地頭上,悄悄兒地探視了探視,一看近處無人,他急忙推車走上公路,一蹁腿,騎上這輛車子,颼颼的真象箭頭子一樣,你瞧這個快勁兒吧。

  肖飛一邊走著,心裡又想:原來打算著,路上打個有錢的漢奸,好拿他的錢去買藥;如果打不著,就進城找個地下關係,先借點錢;再要是不行,就去賒筆賬。現在看來,那些是都不需要了。他越想越高興,越高興登得越快,沒有用一個鐘頭的時間,他來到了縣城以外的封鎖溝邊。封鎖溝沿上有鐵絲網,在大道的兩旁,有二鬼把門的兩個高大炮樓,就在封鎖溝的裡邊,緊帖著大道,有一間小房。小房的門外就是吊橋,守著吊橋的有一個偽軍站崗,大白天沒有什麼情況,吊橋自然是平放著的。

  肖飛騎著車子就闖過了吊橋。

  守橋的這個偽軍常見有人騎著車子闖過吊橋,用槍一擋:「下來。」肖飛一看,這個偽軍是要盤問我啊,今天所要闖的這才是第一關,要是在這兒搗起麻煩來,我別說完成買藥的任務,恐怕連城門也進不去。於是他「嚓——」的一聲,把車子閘住,跳下車來,湊到了偽軍的跟前。這個偽軍剛問了一句:「幹什麼的?」

  肖飛說了聲:「幹這個的。」乓,就給了偽軍一個脖溜兒,打得這個偽軍「哎呀」了一聲:「你怎麼打人哪?啊?啊?」捂著脖子直嚷。他這一嚷,從小房子裡邊又出來了一個偽軍,上前攔住連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肖飛一看這個偽軍帶著班長的階級,斷定他是個帶班的。於是把何志武的特務證拿出,在這個偽軍班長眼前一晃就說:「你是帶班的啊?告訴你:耽誤了我的緊急公事,叫你吃不了的兜著!」偽軍班長一看這個來頭,嚇得他連說好話:「先生!啊!不,隊長!隊長!請你原諒,他是個新兵,剛來三天半,什麼也不懂,請你原諒吧。再打打我好了。」肖飛說:「我沒有功夫。」一蹁腿騎上車子就走。

  走出了好幾十步遠,肖飛還聽到那個偽軍班長訓斥那個兵說:「……你幹的什麼差事?合著眼幹就行嗎?你真是老和尚的木魚兒,天生挨揍的貨兒!……」肖飛聽著心裡直笑。來到了東關的東街口外,只見街口的兩旁有兩個地堡,地堡的外邊也站著一個拿槍的偽軍,看樣子也是站崗的。肖飛一看,這回不那麼辦了,這兒可不同溝邊兒。於是他的車子慢下來了。

  肖飛走到偽軍跟前,沖著偽軍點了點頭,道了一聲:「辛苦。」這個偽軍也很客氣地連說:「辛苦,辛苦。」肖飛說:「公事要緊,不下去了。」偽軍又連聲地說:「沒有說的,走吧,走吧。沒有說的,回來這兒喝茶。」肖飛再也沒有說什麼。

  肖飛進了東關大街,這條大街挺長,原來的買賣不少,如今可是關張的關張,倒閉的倒閉,開門照常營業的已經是稀稀拉拉,冷冷落落。在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倒是不少,不過大多數都是日本兵、偽軍亂七八糟地在街上行走。有一些漢奸特務在街上亂鑽亂串,還有的日本兵喝醉了酒在街上打人罵人。花花達達的一些買賣人和市民們,帶著驚慌的神色東張西望,光怕自己碰上倒楣的事情。

  肖飛沒有心活兒看這些人鬼混雜的風色,他一心要找藥房。他知道原來就在東城門外不遠處,有一家開了多年的小藥房,過去曾經是生意興隆,買賣火爆,掌櫃的對顧客也挺客氣。心想:我就到他那兒去買,把藥拿到手之後,我就說忘了帶錢,把車子留給他作抵押,回去拿錢來贖,大概是可以辦到的。要是不行的話,我就領他到城裡,找個關係兌個賬,然後把車子賣掉再還他的藥錢。對,就這麼辦。

  肖飛的主意一定,就直奔東城門而來。來到東城門外,往路北一看,果然這家藥房還在,牌子上還寫著「新生藥房」四個大字。和過去不同的是,兩間門臉兒只是開著半間的板門,也看不見有人出入。肖飛來到門口,把車子放下來,進門一看,滿屋的藥架子上,大部分都已空空洞洞,只有一小部分還擺著一些空藥瓶子,往日的青年店員們,一個也不見了,就剩了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兒,在賬桌子後頭坐著出神兒,這就是掌櫃的。他一見肖飛進來,急忙立起點頭微笑:「嘿嘿,先生,要點兒什麼?」

  肖飛說:「買幾樣藥。」隨著話音就把單子遞給了掌櫃的。

  掌櫃的接過藥單來一看,皺了皺眉頭又笑著說:「先生,你要買的這個,現在櫃上大部分都沒有了。」肖飛問道:「都是哪些有,哪些沒有?」

  掌櫃的又說:「就是還有:碘酒、硼酸、二百二、阿斯匹林、蘇打片,另外還有幾樣,你這單子上都沒有寫著。」肖飛說:「從先你這兒的藥不是挺多嗎?這會兒怎麼沒有了呢?」

  掌櫃的見問,就上下又打量了打量肖飛,他不敢說是讓日偽軍們弄得買賣不能作,只好又苦笑著:「嘿嘿!先生你是明聖,因為咱不會作生意,才把買賣作倒了!」

  肖飛一想:這兒是不行了,另想辦法吧。於是他又問道:「現在數哪家藥房大?你看我要買的這些藥,在誰家才能買到呢?」

  掌櫃的又說:「這縣城裡一共三家西藥房,城裡還有兩家,一家是中西藥房,一家是平民大藥房。中西藥房,您不去也好,他那兒的買賣現在跟我這兒差不許多。要說平民大藥房嗎?您買的這些藥大概都有。」

  肖飛一聽,這事真彆扭,非得上平民大藥房去不可。他心裡又有點兒不安定了。

  那位說:肖飛聽說平民大藥房裡有這些藥,他應該高興才是啊,為什麼心裡反倒不安定了呢?

  諸位:肖飛既然是本縣大隊上的一個有名的飛行偵察員,當然對本縣的情形是瞭解許多的,他早就知道這個平民大藥房不是正南八北的買賣,知道它和特務機關有聯繫。他也知道它那兒買賣大,藥品全,只是因為怕買出麻煩來,所以才不願意到那兒去買。這會兒一聽說非得到它那兒去買不可,他的心裡能不顧慮嗎?他出門推車慢慢地走著,心裡就又捉摸起來了。

  他想:這藥是非得到平民大藥房去買不行了。要是到那兒去買必須得拿著現錢,進去之後,快買快走,也許不致發生什麼問題。可是,這錢到哪兒弄去呢?咳,還是照原來的打算——進城去找個關係借一借吧。他又打定了主意,騎著車子就來到了東城門下。一看,這兒有兩個日本兵站崗,端著明晃晃的刺刀,黑乎著眼睛,好象是他們隨時都準備著拿刺刀挑人。肖飛知道在這兒硬唬不行,他跳下車來,推車進入城門,走到日本兵跟前的時候,想和日本兵點點頭,可是又覺著在敵人的面前頭低不下來,於是就把何志武的特務證拿出來給日本兵看。日本兵一看,上面蓋著川島一郎的鋼印,咵,就是一個立正,肖飛話也沒說,上車就走,這算是又闖過了一關。一連三關肖飛算是順利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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