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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單說武男義雄:敵人原本是打算著,在機槍火力掩護下,由專人把他隱蔽著帶走。可是當民兵們三面包圍,猛打一氣,他們的陣勢被打亂了,士兵們亂竄亂逃的時候,誰還顧得上他啊?只有一個牽著他的鬼子兵沒跑。原來豬頭小隊長給他的任務是:有你就得有他。武男義雄要是跑走了,回去就要了他的腦袋。所以他沒有敢把武男義雄丟下逃跑。那麼,武男義雄就老老實實地聽他擺佈嗎?當然不是這樣。自從他的乾娘被豬頭小隊長把手砍掉那個時候起,他就決心自殺。自殺不成,他又一口咬定倆字——報仇!他自己的生死存亡,他早就扔在脖子後頭了。

  武男義雄被倒剪著雙手,一個日本兵牽著他,他一路上走著,不逃不跑,不哼不哈,他老想著找機會殺敵人。到了敵人被打亂的時候,他再也不象從前了,他狠命地掙了幾掙,掙得胳膊腕子上的繩子咂咂直響。因為繩子粗捆得扣多,還沒有掙開。他一想:我喊叫吧,喊叫八路朋友的快來。不想,他張開嘴剛喊出了個八字,就突然有一個東西塞進了他的嘴裡。

  牽著武男義雄的這個日本兵也不是好鬥的。這個傢伙長得也挺猛楞,力氣頭兒也不小,心眼兒也是挺多的。他在這兒桑條子裡邊藏著,一隻手扼住武男義雄的脖子。他想等著民兵們走了以後,再想法把武男義雄弄走。也是因為他藏的這個地方嚴實,民兵們打掃戰場過於慌速,沒有發現他倆。這時候他一看武男義雄張嘴要喊,這傢伙也有點兒急中生智,他順手抓起一把沙土,就往武男義雄的嘴裡一塞。這把沙土一進嘴,自然是喊不出來了,嗆得個武男義雄兩眼冒出金花,差點沒有吐了。

  按說這一把沙土就足夠了。可是這個鬼子兵還不放心,他又抓了一把沙土,照樣又往武男義雄的嘴裡塞。哪裡知道,武男義雄等他的手剛一到嘴邊,就把嘴往前一伸,「哼!」一口就把日本兵的手給咬住了。這一回武男義雄可有了辦法,他狠命地咬住這只手是死也不放。咬得這個日本兵疼痛難忍,還是不敢出聲,只是擰眉瞪目,呲牙咧嘴,疼得他針刺鑽心,渾身亂哆嗦,他想拿過刺刀來紮武男義雄,可是不得勁兒了。因為咬的是只右手,他的槍在右邊放著哩。他這才用左手去拿。

  嘿,武男義雄就等這個機會哩!當日本兵的左手一放開,武男義雄就力一起。真是情急力壯,他真站起來了,嘴裡還咬著日本兵的手,把日本兵也帶得一同起來,離槍更遠了。這個日本兵一看,這可是到了你死我活的時候,急得他顧不得疼痛,狠命地一奪,只聽喀叭叭的一聲,筋骨離斷,日本兵的三個手指頭掉了下來!他把胳膊奪回去,急忙上前抓槍。到了這個勁頭子上,武男義雄怎麼樣呢?他猛力地向著日本兵一撲,「卡察」一聲,繩子斷了,武男義雄的兩隻胳膊腕子都勒得皮開肉裂,鮮血直流。他哪裡理會這個?一竄就撲到日本兵的身上。日本兵的槍也抓到手了,可是他也被武男義雄攔腰抱住給摔倒在地。武男義雄想要奪日本兵的槍,這個日本兵死也不放,他知道丟掉槍就得丟了命,如果說槍就是生命,這個時候可就看出來了。

  你看他不光是用左手抓住,就連剩下倆手指頭的右手也用力爭奪,鼓搗得他倆臉上身上都是血了!他倆就在這桑條子裡邊滾來滾去,滾了好一陣功夫,總也不分勝敗。這時忽然聽到轟隆一聲巨響,原來是一顆炮彈在不遠處爆炸了,緊接著又是一炮向著這邊打來,隨後槍聲大作,響個不停,亞賽爆豆兒一般。這槍炮聲正是從豬頭小隊長撤退的方向而來,越打越猛烈。

  這槍炮聲是怎麼回事呢?這是橋頭鎮的日本兵趕來增援。

  這是他們一貫的增援戰術:兵馬未到,槍炮先鳴,以助軍威,以壯士氣。對這個情況,武男義雄已經估計到了。他想:要不迅速地解決了這個日本兵,恐怕時間一拖長,對自己不利。

  於是他靈機一動,想出了個辦法:你看他照著日本兵的下頦,「呯喳」的一聲,使勁撞了一頭。他把手鬆開,彎腰抓起了兩把沙土,一齊撲到了日本兵的臉上。這個日本兵不光是被撞得嘴疼鼻子酸,兩隻眼睛也睜不開了。他只能拿著槍亂蹦亂跳,「哇哇」地直叫喚。武男義雄一看,不能緩慢,急忙竄上前來,一隻手抓住日本兵的槍,另一隻手抓住他的胳膊,就著他亂蹦亂跳的勁頭兒,來了一個大的背挎摔跤動作,把個日本兵背起來,翻上去。武男義雄「嘿」的一聲大喝,「噗咚」一傢伙,把個日本兵整個的摔在了地下。武男義雄這才把他的槍奪過來,一反手,把槍一調,對準日本兵的肚子,「噗!」就是一刺刀。好一場生死的肉博!

  這才是:

  正義衝破民族線
  熱血激動報仇心

  【第二十回 遊鬼域老轉魂飛 受酷刑志士氣壯】

  上一回說到:武男義雄把日本兵的槍奪到手裡,照著日本兵的肚子就是一刺刀。只見這個日本兵膛開肚破,腸肝心肺流了一大攤,完事大吉了!武男義雄提上這支步槍撒腿就跑。

  武男義雄要往哪裡跑呢?他要跑回田家窪兒,看看他的乾娘田大姑是死還是活。

  田大姑到底怎麼樣了呢?她並沒有死。因為受傷過重,她又是個性烈的人,一口氣憋在嗓子眼兒沒有上來,所以才昏倒在地。敵人走了之後,她「哼」了一聲,蘇醒過來,疼得在地下亂滾。一看,她的身邊積了一大攤血,都是從她這只斷胳膊流出來的。她知道,這血要是再流,就沒個救了。她咬了一咬牙,就用左手一把攥住了傷口,止住了血流。可是,她覺著渾身都沒了勁兒。她想要坐起來,往上連起了三次,都沒有坐起,又躺在了血泊裡。她的左手可並沒有鬆開。

  她感到非要別人來救不行了!喊吧,……連喊了十多聲,沒有一個人答應,周圍連一絲兒動靜也沒有。只見她一低頭,用嘴咬住了褂子的大襟,用力一扯,「嗤啦……」的一聲,就扯了一道口子。她急忙用手把大襟捋下來,在右胳膊上纏了幾纏,用嘴幫助左手結了一個疙瘩。她又左手按地,狠命地往上一起,站起來了。她想走進自己的屋去,不想腿抬不起來,只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噗嗵一聲,又跌倒了。

  田大姑在地上躺了一忽兒,從大門跑進一個人來。這人是他的叔伯侄子田有來。他來到一看,大姑還沒有死,就趕快把她抱進屋裡,放在了炕上。這時候,村裡躲出去的人們也就三三兩兩的回來了,都來看田大姑。大家看見大姑受了這麼重的傷,有的忙著到外村去找醫生;也有些人忙著找偏方,還給大姑弄吃弄喝。出來進去,屋裡院裡擠滿了人,都為大姑的生死擔心。人們正在忙亂,忽然街口上來了一支武裝部隊,有三十來人,都是民兵打扮的青年小夥子,領頭的隊長卻是一位英俊的青年女子。她們跑得飛快,眨眼之間,來到了田大姑的門前。這位女隊長,一見人就忙問道:「田大姑怎麼樣了?」她一面問著,就向田大姑的屋裡走來。這位女隊長是誰呢?就是本區的女區長金月波。

  金月波怎麼又當了隊長呢?

  原來四區的區小隊,在幾天以前一不小心和敵人遭遇上了,小隊長和政委一同戰死,戰士們也死傷不少,其餘的都分散隱蔽起來。金月波知道了這個情況,她要回來收拾局面,堅持鬥爭,她這才把分散隱蔽的十幾個戰士集合起來。她又從各村抽調了十幾名年青力壯的民兵,一共有三十來人,組成一個小隊,由她自兼小隊長、政委。於是這個區小隊,又以堅決勇敢的姿態出現了。今天豬頭小隊長帶兵來包圍田家窪村,她並不知道。等敵人開始撤走,她才接到了情報,這就帶著她的全部人馬,從十裡以外急速地追來。因為敵人已經走遠,無法追上,她這才趕快來看田大姑。村裡的人們哪個不認得這位女區長?

  見了她簡直就象看見了骨肉至親,一個個都爭著問長問短,哭訴災難。金月波這時已經顧不得別的,進屋就伏在大姑的身旁,查看她的傷勢。田大姑這時又昏昏沉沉,連眼睛也不願睜開。見金月波來了,她強打著精神,握住了金月波的手腕,叫了聲:「我那親人!你們來啦!

  我……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金月波注意地要聽她說些什麼,不想大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閉上了眼睛。周圍的人們都害怕起來了。金月波心裡明白:受傷過重之後,見了親人,常常會有這種現象,呆會還會清醒過來。不過見大姑身遭這樣慘禍,心裡如同針刺一般!只是因為她不喜歡哭才沒有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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