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六五


  叫丁尚武這一鬧,把肖飛的盹兒也給鬧跑了。沒有等齊英問他,他就說:「區委同志,這麼大的事兒你別跟我商量,我提不出意見來,咱對領導工作是一門兒不摸。有什麼具體的任務你就分配吧,保證完成。」三個人一聽同時都笑了。

  孫定邦對肖飛是挺熟悉的,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就問他:「你能不能到別村找兩個堡壘戶,把咱們的重傷號掩護起來?」

  肖飛很脆生的回答道:「行。」這功夫孫振邦也說話了:「我看,是不是先派肖飛同志到橋頭鎮去,偵察偵察敵人的行動,弄清敵人到底是藏著什麼鬼把戲。」肖飛也說:「行。我就高興幹這個,象這樣的具體任務我都能完成。」齊英一聽,這個幹部可真是好領導,不管給他什麼任務,都是一個字的行。不由得就「哈哈」地笑出來了。笑完之後又說:「我的意見是,派肖飛同志去找縣領導,只要跟上級領導取上聯繫就好辦了。」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院內「乓啦兒,咕嚕兒」……

  一聲細小的響聲。很明顯,這是有人從牆外投進一塊小磚頭兒來。肖飛的耳朵是最靈不過,當這塊小磚頭兒一落地,就見他那兩隻又大又圓的眼睛一閃,說了聲「聽!」齊英緊接著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孫定邦把手一擺,說道:「你們趕快下洞,我出去看看。」

  隨後抄起他的盒子炮來,就往外走。孫振邦這時候也把小煙袋兒往腰裡一插,一手把孫定邦拉住,說了聲「先別忙。」可是,肖飛已經拔出槍來,說道:「我先到房上去看看。」一面說著,他就象一陣風似地,「颼」的一下子就竄出去了。

  肖飛跳上豬窩,跨上牆頭,爬上房頂,一點聲音都沒有,簡直比貓還輕巧。孫定邦當然是不放心的,他也跟在肖飛的後邊上了房。他們兩個來到房頂上,偷偷兒地往下一看:在大門口外站著一個人,天挺黑,看不清是誰,也看不出帶著武器沒有,好象是在等待著裡邊給他開門。這門當然是不能冒冒失失地去開,他們倆又仔細地向周圍聽察了一番,任什麼也沒有發現。這功夫,在門口外邊站著的那個人,又貓腰摸起一塊小磚頭兒,一揚胳膊又扔到了院內。肖飛一看就把嘴貼到孫定邦的耳朵上說道:「我在這兒監視著他,你去開門,讓他進來,要是特務就捉住他。」孫定邦同意他這辦法,他下得房來,去到大門口內問了聲:「誰?」他一問,外邊的人把嘴對著門縫兒,悄悄兒地回答說:「老孫,快開門,我是送信的。」孫定邦沒有再問,可是他把右手裡的盒子炮緊緊地端在腰間,用左手把門插關兒一拉,身體往門後一撤,「吱——」

  一聲,大門開了,這才看見進來的是個面生人。這個人進來就問:「你是孫定邦同志吧?」孫定邦說:「有話請到屋裡談。」

  他趕快又把大門插上,領著來人進了屋,點亮了燈。

  這時候,肖飛、齊英、孫振邦也都回來了。一看進來的這個面生人是個民兵打扮兒的,右手提著一支馬槍,左手從衣兜兒裡掏出一個小紙蛋兒來,他帶著很緊張的神氣說道:「信,快看吧,挺要緊。」幾個人一看,這信像是挺重要,他團成一個小紙蛋兒,這是準備著到了危急的時候好把它往嘴裡一塞,咽到肚裡去的。不過,這到底是真是假可不敢說,不管真假先看看。於是齊英把紙蛋兒接過來,打開一看,上邊寫的是:大鎬丙、〇一、鋼筆一號:速隨去人來此。事急,莫誤。致布禮。下款寫的是:斧子親筆。

  有人要問:這哪是信呢?

  諸位要知道:在那個非常的情況下,寫信可不能象平常時候那樣寫,幹部們為了保守秘密,差不多每人都有個代號。

  大鎬就是已經犧牲的區委書記。為什麼還有個丙字呢?這是他們把這幾個區按照甲乙丙丁……這樣排下來的,〇一,這是代表著第一名領導者。鋼筆一號,是齊英。下款的斧子,這是縣委書記田耕。這個秘密情況齊英是知道的。照理說,齊英見到這封信,應當很高興地馬上動身,因為縣委找他們有要緊的事,區委書記已經犧牲,自然是只有齊英一個人了,況且齊英正急著要找上級領導哩。

  可是齊英看了信之後,犯起了懷疑來:他知道縣委書記田耕雖然是個雇工出身的老幹部,可是在工作中鍛煉得一手好字,這封信上的字可寫得歪七扭八不象字樣。他覺著這絕不是田耕寫的。又一想,要不是田耕誰來冒充呢?冒充,他怎麼會知道這個秘密?莫非這個秘密被敵人知道了?就算是敵人知道了代號,他也不會知道我和區委書記都在這兒啊。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呢?他為難起來了。於是,他不聲不響地上下打量起這個送信的人來。

  送信的這個人是中等身材,穿著一身土布的紫花褲褂,看年紀不過二十四五歲,血氣方剛,滿面紅潤,兩隻細長的眼睛半睜半閉,也不知道他是習慣地眯縫著眼啊,還是故意地不把眼睜大?齊英本想從他的眼神上察看察看他的真假虛實,可是看不出來。旁邊這幾個人都被齊英這種神情弄得心裡不安,就一起湊過來看信。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秘密,也不知道田耕的字跡,都表現了疑惑。這時候肖飛說話了:「這信是誰寫的?」來人說:「我也不知道。」「誰交給你的?」「俺們中隊長。」「你是什麼幹部?」「我是民兵小隊長。」

  說到這兒孫振邦哼了一聲:「送信怎麼能派小隊長來呢?」來人笑了笑:「信重要嘛。」孫定邦又接過來問:「你出來,你那小隊民兵誰負責任?」「還有小隊副哩。」齊英一看,既然問起來了,乾脆就問吧:「你是哪村的同志?」「我是四區田家窪兒的。」「你叫什麼名字?」「我叫田有來。」肖飛一聽他是田家窪兒的,就插嘴問道:「你認得大姑嗎?」「她是我的叔伯姑,我會不認得?咬,同志,你怎麼知道大姑?」肖飛說:「我怎麼就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同志?」

  肖飛說:「我叫單打一。」田有來一聽這話,把眼睛睜開,仔細一打量肖飛:「啊!你是肖飛同志吧?

  我見過你,我姑不是你的乾娘嗎?她可想你哩!怎麼你不去住了?」叫他這一說,倒把肖飛給問楞了。因為他說得挺對,可是左看右看也不認得這人,弄得他當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時候孫定邦又接過來說:「少扯閒篇兒吧,同志,你來送信還有別的任務沒有?」田有來說:「俺們中隊長說:叫我領著你們一塊兒走,怕你們到村找不著地點。說叫你們快點兒去,去晚了怕——」說到這兒他不往下說了。齊英一聽這個又可信又可疑的情況,真是不好處理。他靈機一動說道,「這麼辦吧同志:你先少等一會兒,我們研究研究誰去合適。」說著他使了個眼色就走出了屋來,孫定邦、孫振邦、肖飛也都跟出來了。

  齊英他們來到院內,四個人低聲地研究起來了。怎麼辦呢?依著孫定邦是要再好好地盤問盤問他,他要是假的,一定得漏餡兒。齊英因為急著找領導,所以他想得更多些。他說:「也許是田耕同志的病又重了,寫字寫不成個樣?要不就是他的胳膊手的受了傷……萬一要是真的,就有了領導的依靠。在這兒把時間要都浪費掉,情況起了變化,那就糟了!我說是去看看,不過跟我個人去才好。」

  還是肖飛的招兒來得快:「我跟你去,他要是假的,咱就偵察清楚了他,跟他就說:信上寫的人不在,沒有人去,叫他走。咱們在後邊跟著他。」幾個人都同意他這意見,不過孫定邦主張多去個人。誰還能去呢?孫振邦是殘腿,丁尚武在這兒還負著基幹隊的責任哩。孫定邦去本來挺相當,但是現在的情況太緊張,孫定邦一時不能離開村子。商量的結果是:讓民兵長江和李柱兒一塊兒跟著去。決定後,很快就把他們倆找了來,讓他倆在外邊等著。

  齊英回到屋裡,對田有來說:「你先回去吧同志,信上要找的人已經不在這兒,我們這裡的人都弄不清是怎麼回事,所以也不能跟你一道去。」

  田有來一聽這話,只好說:「請孫定邦同志給寫個回條兒吧,回去我好交代。」孫定邦就在原信上寫了幾個字,把田有來打發走了。

  田有來出門一走,肖飛就按照他們幾個人商量的辦法,悄悄兒地跟在他的後邊。

  為了縮小目標,也是為了便於應付突然的情況,齊英和肖飛拉了有四五十米的距離,在後邊跟著。

  長江緊跟在齊英的後面,專聽齊英指揮。李柱兒在肖飛和齊英的中間,作為聯絡員。就這樣,他們四個人大步流星地跟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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