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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大家一定也要納悶,這是怎麼一回事?

  原來,在昨天夜裡,齊英就召集了十個村的支書、村長開聯席會議,決定不再支應敵人,不讓任何人給敵人再去修公路築炮樓。各村趕快進行堅壁清野。丁尚武也名副其實地當了民兵大隊長,每村抽調了三個民兵,集合到了一塊兒,由丁尚武指揮著,作偵察警戒。夜間每村都派出民兵,到敵人的據點兒邊沿去偵察,白天各村都有在高地上、在高樹上的瞭望哨。這樣一來,全三區立時就又緊張地動員起來了。孫定邦當了小李莊的村長,他可真是正象他在群眾面前所說的:「要把全村領導起來。」

  你看他:一方面説明村裡恢復各種組織;一方面動員家家戶戶快搶麥收。這時候的麥子已經熟透了,人們都是光割麥穗兒,現割現打現藏,真是好不緊張!他還叫了跟他學過木作活的幾個人,用何大拿在他住的院裡存著的材料,趕忙著打了幾口棺材,裝殮村裡死的人。他們因為不知道楞秋兒的情況,到處都找不見他,大熱的天氣,又不能耽誤更多的時間,所以就替他先裝殮起來,等他回來再埋葬。

  這個情形,楞秋兒可怎麼能夠知道呢?不過,他猜想一定是幹部們主張這樣做的。於是他就急忙去找孫定邦。

  孫定邦正在他家和齊英、丁尚武、還有孫振邦四個人,研究敵人的情況,研究著怎麼樣能把被抓去的婦女們救出來。研究了半天也想不出好辦法。他們為這事兒可真難壞了!只有丁尚武要帶著民兵去摸營。可是別人都反對。這時候他們聽到有人用暗號叫門,知道是自己人。孫定邦出來開了門,一看是楞秋兒,就把他領進屋來。

  大夥一看他的臉上還帶著悲憤的神氣,就猜測著他去找仇人拚命去了。沒有等問他,他就開始報告他這一天一夜的經過。剛一說的時候,他還氣憤填胸地挺有勁兒,可是說著說著就掉下了眼淚,越說越悲慟,還沒有說完就放聲大哭起來了。幾個人都同情地安慰他。他剛停止了哭聲,只見他一頭栽倒就昏迷過去了。幾個人又忙著把他救醒,送他下地洞去讓他睡覺。

  他們安放下楞秋兒回到屋來,想繼續商量救人的辦法,忽然聽到屋頂上「沙,沙,」有人輕輕走動的聲音。孫定邦是頭一個聽見的,他吃驚地睜大了眼睛,低聲說了句:「不好!」

  「噗,」一口就把燈吹滅了。他們幾個還沒有來得及行動,又聽見院內有個輕輕的聲音,從房上落到了地下。很明顯,這是房上的人輕巧的跳下來了。四個人都覺著奇怪,怎麼會出來這個情況呢?進來的是什麼人啊?鬼子來了?鬼子來了不能不知道啊!進來了特務?一個特務他也沒有這麼大的膽子進這個院啊!不管是什麼人,先下地洞再說吧。他們四個這才忙著向洞口跑。

  那位說:他這地洞口不是緊挨著他的住屋嗎?還跑什麼呢?

  原來,他家這個洞口改了地方。東套間炕下那個洞口因為已經有人知道了,所以這幾天來他們就連夜緊幹,已經把它填死,改在西頭驢棚的草池子底下,是按照孫振邦的方法來作的。不但是改了洞口,這個洞還通到了牆外場邊樹底下的井裡去,在井半腰掏通了。這口井井筒子挺細,水皮兒挺深,洞口離地面也不淺,在井上是看不出來的。可是,攀登著井磚可以上下出入。

  這樣,不光是被敵人圍住可以逃走,並且地洞裡有了充足的空氣,再也不象從前那樣憋悶人。史更新他們這幾個傷患還有林麗也都轉到這個洞裡來了。孫定邦他們都覺著這個情況來得突然緊迫,毫無準備,一時不知道如何應付才好。所以只好先跑著下地洞。可是,他們還沒有跑到洞口,就聽屋外的人輕輕地敲了敲窗櫺,叫道:「乾娘,乾娘,定邦大哥……」

  孫定邦一聽,啊?這是誰呢?悄悄兒地又回到住屋。隔著窗戶仔細一聽,聲音耳熟得很,他這才假裝從睡夢中醒來問道:「你是誰?」窗外低聲而急促地回答說:「我是肖飛啊!定邦大哥,給我開開門,讓我進去吧。」孫定邦聽著象肖飛的聲音,這才要給他開門。可是,他還不大放心,恐怕是知底的特務來假裝冒詐。他和齊英他們悄悄兒商量了一下,於是幾個人作著戰鬥準備,他這才開了屋門。一看,果然是肖飛,他們別提多高興了!

  他們進了屋來,孫定邦又把燈點上,把肖飛向齊英、丁尚武作了介紹。孫振邦和肖飛早就熟悉,大家說了一番親熱話,這才坐下來。他們幾個人以為肖飛這一來,一定就能知道縣大隊和縣機關的消息了。可是,還沒有等問他,他先打問起來,說多少日子以來就和縣大隊、縣機關失掉了聯繫,河南河北到處找也沒找到。

  四個人一聽,把希望的心情又給打下去了。齊英說:「既然是這樣,也好,你就別走了,咱一塊幹吧。添上你這樣一個幹部,就會增加很大力量。」肖飛說:「行,我這些日子來就是單人遊擊。找不著縣機關,咱們就一塊兒幹。」齊英又問道:「你是黨員嗎?」肖飛笑了笑說:「還候補著哩!」齊英說:「好哇!既然是這樣,又是黨員,這就更好辦了,黨讓你作什麼你就作什麼吧。」於是他對肖飛說起了跟敵人鬥爭的情形……

  齊英的話還沒全部說完,孫大娘、志如、小虎兒一起走進屋來了。孫大娘一見肖飛,就又是驚慌又是喜悅:「喲!我那孩兒哪!你可來了!

  這麼多的日子不見,快把我想死啦!前些日子聽說縣大隊上的三個傷號,在西邊什麼村裡叫鬼子們堵了洞口,都死在洞裡了!我真害怕你攤上啊!」肖飛說:「乾娘,你放心吧,別看鬼子們多,他連我一根汗毛也碰不倒。」

  大娘又問道:「你這些日子是怎麼過來著?」「我是單人打遊擊啊!」「那,你吃飯可在哪兒吃呢?睡覺在哪兒睡啊?」「這時候的天氣,睡覺還不好說?野地裡到處都可以睡。吃飯,那就更好說了:到了哪個乾娘家不給我做好的吃啊?再說,還有鬼子管飯吃哩!夜間鑽進敵人的伙房去,什麼好吃吃什麼。」

  肖飛說著從腰間解下了小包兒來打開,大夥一看:包裡有一雙禮服呢鞋,有一套綢子褲褂兒,有兩盒煙捲兒,還有一小扁盒魚罐頭。肖飛把魚罐頭拿在手裡說:「你們看,我吃的是這個——魚罐頭。

  這是鬼子的官兒吃的,給你們嘗一嘗吧。」小虎兒還沒有見過這個,「我要,給我。」往前一竄就搶到了手裡。肖飛說:「等我打開給你吃。」他又從兜裡掏出一大串各種各樣的鑰匙,上邊也串著一把小刀兒,小刀兒上帶著開罐頭的鑰匙。他把鐵盒打開,裡邊只有十二條小白魚兒,小虎兒拿起來就要往嘴裡擱。大娘攔住說道:「別吃啊!這可是好東西,給咱的傷號吃了去吧。」肖飛說:「吃了吧,要這東西好說,只要敵人有咱就能有。」

  於是,幾個人都嘗了嘗稀罕兒,只是志如沒有吃。志如不但沒有吃魚,連一句話也沒有說。她平常多麼愛說愛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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