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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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來,把所有的人們都給驚動了!大家一看:跑來的三個人有孫定邦,還有一個背著大刀挎著馬步槍的軍事幹部,大家差不多都認得他是孫定邦的表弟丁尚武。另一個沒有見過面的人,他大喊著「區委來了。」不用問,他一定是區委書記。人們真像是看見了救命星!這就「呼啦……」地說著、喊著、哭著、叫著,把他們三個人圍攏起來,要求給他們想辦法救人,要求領導鬥爭。這兩家死了人的哭主,一個個跪到齊英的面前,要求替他們殺敵報仇。楞秋兒的爹和李金魁的嬸子還給齊英跪下直磕頭。 齊英激動得直掉眼淚,把跪著的人攙扶起來。他站在高處揮動著拳頭,大聲喊道:「老鄉親們!大伯大娘們!不要哭,哭沒有用。咱們要想辦法報仇!」他這幾聲喊,真是打動了人心,群眾們隨著也大喊:「對!要報仇!」齊英接著又說:「鬼子想拿殺人來嚇倒我們,可是,中國人他們是嚇不倒的!也許有人認為,我們要早點兒支應敵人,對敵人服了軟兒就沒有這些事。這是完全錯誤的!這是妥協投降的想法。我們要知道,鬼子到中國來,就是來殺中國人,來搶奪中國的財產! 別聽他們說:我們的男人要都出來,聽他們的使用,他們就把抓去的人放回來不再殺我們。他這是欺騙咱們,他是為了把咱們的黨員、幹部、民兵們一網打盡!要是上了他們這個當,咱們的鬥爭就更沒有辦法!咱們就都活不成!要想活下去,就得跟敵人幹!」 群眾又喊著:「幹!非跟鬼子們幹到底不可!」 齊英這時又把小本兒掏出來,激動的手都在顫抖,他呲呲地掀著用黃麻紙訂成的本子,更大聲地喊道:「同志們!我們冀中跟敵人堅決地戰鬥,毛主席、朱總司令他們都知道;不久以前還來電報到冀中勉勵我們,要我們堅持到底!並且在各個戰場上發動進攻,配合我們戰鬥;現在我們全國的八路軍、新四軍、東北抗日聯軍、華南的抗日遊擊縱隊和各根據地的抗日武裝都積極地行動起來了:我們冀東軍區的部隊已經打過了長城,深入到熱河敵人的心臟,打到了承德近郊;在雁北我們又開闢了新地區;在晉南、晉西北,在冀南,在冀魯豫我們都打了勝仗,在山東我們也打了勝仗,京漢鐵路、津浦鐵路、北寧鐵路、正太鐵路我們都給他炸毀了,敵人的兵車也給他炸翻了。這都有力地配合了我們。蘇德戰場上,紅軍在許多地方已經開始了反攻;希特勒眼看就要支援不住了! 太平洋戰場打得正緊,日本軍隊戰線越來越長,他的兵力越來越不夠用了!他的大批軍隊在這兒是站不住的,我們的主力是有計劃地撤退了,還要有計劃地回來消滅敵人。」 這時人們沸騰起來了。 齊英又接著說:「從現在開始,咱們全三區就不許再支應敵人,還象反『掃蕩』開始似的,堅壁清野,全體跟他打遊擊。他來燒房儘管他燒。從現在開始,燒了誰家的房,等反『掃蕩』結束以後,全村負責給他蓋新的。我告訴你們:咱們的軍隊不久就會過來。到那時候,天下還是咱們的!咱們現在要咬緊牙關,握緊武器,把這最黑暗的時候沖過去。我代表區委、區政府向你們保證:一定要跟你們一起鬥爭到底!不論在多麼危險的時候,組織上都在你們的身邊……」 齊英說到這兒,大家的心都要蹦出來了!全場都靜靜地聽著。你別看齊英打槍不行,在群眾面前講話可是滔滔不絕,越講越有勁兒。他又把敵人要修路築炮樓的情形說了一遍,最後說:「只要咱們大家一條心,團結一致,不給他們當伕,不跟他們見面,日本鬼子就得草雞了!咱們被抓去的人也許能活著回來。」齊英講完了話後,又給大家介紹說:「丁尚武是三區的民兵大隊長。他領導各村的民兵中隊。區裡委任孫定邦任小李莊村的村長。」 丁尚武在齊英後邊站了老半天,早就想要說話,可是沒找著插嘴的空子,齊英一介紹他的時候,他就往前跨了兩大步,自動地說起話來。 他使勁地瞪著眼睛說:「我丁尚武在小李莊並不是生人兒,我當隊長就要把各村的民兵帶動起來,有勇氣的青壯年們都當民兵,非得跟這群鬼子漢奸們幹到底不可!有槍的拿槍,沒有槍的拿起刀來。你們知道嗎:日本鬼子也是肉兒作的,他們的脖子也不是鐵打的。就算他是鐵打的,」說著他嗤楞一傢伙拔出大刀片兒來,「也一樣給他砍掉!」 大家聽著他這話比齊英的話還生動,都想聽他多講一講,不想他只是又說了一句「有小子骨頭的都起來幹。」就拉倒了。 這時候,孫定邦也對大家說:「我今天當了村長,一定要把全村的擔子擔起來。」 末了他還對大家說:「咱們還要實行合理負擔:有人的出人,有錢的出錢……有了困難大夥兒幫助。今天死的這三個人,先借何世昌家的木料做棺材。」你別看孫定邦的話講的不多,可真叫大夥驚訝!都說:「孫定邦,他要真敢大膽地這樣做,准能把工作作好。」會開到這兒就算結束了。這個沒有用召集的群眾大會,開得還真是不壞。 散會之後,人們都覺得像是長了主心骨,都各回了各家。 青年小夥子們一個個都興沖沖、氣昂昂地作戰鬥準備。齊英又讓九個村的維持會長,告訴各村村長、支書,今天夜晚到大沙窪裡去開會,討論全區一致行動的鬥爭辦法,這些咱就先不說了。單說這被害的哭主的一家——楞秋兒家。 楞秋兒的本名叫何二秋。他有一個哥哥叫何大秋,早就參軍走了。他爹叫何世良,因為是窮苦的農民,大號叫不開,人們都叫他老良。他今年六十來歲了,十五年前就死了老伴,他是又作爹又作娘,拉扯著這倆小子倆閨女過窮苦的日子。好不容易拉扯著這幾個孩子長大成人。自從抗戰以來,共產黨領導著農民進行戰鬥生產,實行了「合理負擔」、「減租減息」,窮苦日子這才緩了緩勁兒。四個孩子又都挺進步,也會過日子,他總算是開始松下心來。他常對別人說:「別看我何老良受了多半輩子苦,往後也許能夠享享兒女的福氣哩!」哪成想,今天兩個閨女一塊兒叫日本鬼子給打死了。 這老頭子怎麼樣的悲傷難過,不用說人們也會想得到的。何老良還有個累吐了血的病根兒,今天又犯了這個病,大口的鮮血往外直吐,躺在炕上不能動彈,厲害起來就連話也不能說。人們都知道他的情況,所以街坊鄰居們就都來照顧他,安慰他,還給他家弄過白麵來作了晚飯。可是,老頭子吃不下去啊!眼看著兩個女兒的屍首,血淋淋的在門板上躺著,他的心象刀子剜一樣,等人們走了以後,老頭子就叫楞秋兒扶他下了地,抱著金蘭、玉蘭的屍首就「哇哇」地痛哭起來了! 楞秋兒扶著他爹,看著他爹這樣痛哭,自然也是難過極了。不過,他並不哭,眼圈兒連紅都沒有紅,一句話也不說。 他的臉繃得那麼緊,嘴唇發了青,倆眼都發了直,看樣子就象瘋了傻了似的。可是,他沒瘋也沒傻,他的心裡在打主意——怎樣報這個仇?他想:人是日本鬼子殺害的,可這是有漢奸壞蛋幫助鬼子們幹的。現在要去殺鬼子,當下還辦不到,要殺漢奸,可殺誰呢? 他正在主意沒有打定的時候,他爹哭得又大口地吐起血來。 他趕快又把他爹扶上炕去。稍稍停了一會兒,何老良強支撐著說起話來。他使勁地攥著二秋的手,叫著:「二秋兒!你爹活了一輩子,可還沒受過這樣的氣啊,你要是你爹的兒子,你要有小子骨頭,就要報這個仇!」二秋一聽噗通就跪下了:「爹!我是你的兒子!我有小子骨頭!我一定要報這個仇!你說話吧,叫我怎麼著我怎麼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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