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烈火金鋼 | 上頁 下頁
四四


  他雖然這麼說,可是他也不敢說打好打不好。不過,他是不害怕的。東海又對著丁尚武說:「老丁,你不是騎兵團的幹部嗎?你作戰有的是經驗,你說說咱們怎麼打好?」李金魁又接著說:「對,老丁說吧,可得快點兒啊!」經他倆這一問,丁尚武當時沒有說出話來,他覺著為難了。

  有人要問:丁尚武這樣一個人,到了這時候怎麼他不敢幹了呢?莫非他改了脾氣嗎?

  諸位:你可別看丁尚武的脾氣粗鹵莽撞,打起仗來他可並不胡幹。要不然,這些年來,天天在槍林彈雨之中,他也不可能消滅那樣多的敵人,自己身上連個傷疤也沒有。他覺著:六個人打這麼多的日偽軍,還要把這麼多的婦女救走,這可不是容易的事兒。可是,又不能見死不救,更不能表示草雞孬種。他抬頭看看天色已經不早,敵人帶著這麼多的婦女行軍,速度挺慢,不如換個地方再打。他這才對李金魁說:「你們聽我的。這麼辦:咱不在這兒打,上橋頭鎮的跟前兒去,找個有利的地形,在那兒等著敵人。他們走的這個慢勁兒,到那兒黑不了天太陽也得點了地。再說,敵人一到了那兒他准得松下勁兒來。打仗就是要攻其不備,打他個措手不及,給他來個閃擊,咱們不要希望消滅多少敵人,只要把敵人打懵了,婦女們四下裡一跑,鑽了莊稼地,敵人就沒了辦法。」

  東海一聽就忙說:「好,我同意這個辦法。」長江也說:「要這麼打也許行嘍?」楞秋兒就說:「行,怎麼打都行,反正不能怕了這些兔崽子們。」李柱兒還是不言聲兒。

  李金魁問道:「你剛才說敵人多,要到了橋頭鎮那兒去,敵人不更多了?」丁尚武說:「要是太陽往下一沒,敵人再多也不怕他,越多他越亂。你知道嗎?」李金魁聽了,心裡倒是有了點兒活動意思,可是這工夫敵人已經來得很近,打罵婦女的聲音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只見李金魁把四楞子腦袋一梗,把大眼睛一瞪,說了聲:「不行了!打!來,有種的跟著我。」說著他就要往前走。別人都不敢說什麼。

  丁尚武一看,這事要糟,不打是不行了,他的臉上頓時露出了殺氣,眼睛也放出了逼人的光芒。只見他上來把李金魁的胳膊一攥:「金魁!要打也行,可不能照你說的打。你們聽我指揮:金魁,你帶兩個人上前邊的道旁邊去,不要暴露目標。等日本鬼子走近了,一齊拿手榴彈甩他。只要別讓他的機槍叫起來就行。另外,來兩個人跟著我,上後邊一點兒,單打婦女們前後的偽軍,我的手榴彈一出手,你們倆也跟著打。手榴彈炸開以後,跟著我往上沖。可是,別跟我太近了,防備著在煙霧裡邊看不清楚碰上我的大刀。咱們打亂敵人,婦女們先不管她,她們只要跑了就行。」

  李金魁一聽,把胳膊奪回來,急切地說:「你說的那個不行,頭裡的日本鬼子不管他,光打偽軍,保護著婦女們跑。」東海這工夫著急地說:「隊長,你不能耍個人英雄主義!應該聽老丁的意見。」李金魁這才把腳一跺:「咳!好吧,你們倆跟上老丁上前邊去打鬼子。楞秋兒、長江你們倆跟我到後邊打偽軍。」丁尚武一想:這麼著也行,再不行也沒了工夫。他這才和李金魁訂規:「咱們以誰的槍為令?」李金魁說:「聽我的手榴彈吧。」丁尚武說:「好,咱們開始動作。」於是六個人分成了兩組,一個向前,一個向後,分頭向道邊移動。這工夫敵人的前頭部隊已經快到了。

  先說丁尚武。他帶著東海和李柱兒,隱蔽著身形,急快地前進。他們來到離大道約一百米遠的地方,都在一個堿蓬棵叢裡蹲下來了。東海說:「這兒離道邊還是遠,咱們的手榴彈投不到。」丁尚武說:「你沒看見敵人的尖兵來到了嗎?離得近了就要被他們發現,等頭裡的尖兵過去,你們倆跟著我就趕快隱蔽前進。我可告訴你們,我怎麼指揮你們都要堅決果斷地動作。到了這個時候可不能再猶豫,也不能提意見。這叫戰鬥紀律!懂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樣子很威嚴可怕。東海膽虛的「啊」了一聲,李柱兒還是沒有說話。這功夫,敵人的先頭部隊突然間變成一路縱隊的隊形,距離也拉開了,三挺歪把子機槍分成前中後三個位置,似乎是對這片鹼地提高了警惕。

  丁尚武一看,這一來更加麻煩了。可是,他當機立斷想出了辦法:讓東海和李柱兒在他的兩邊,也離開和敵人的機槍一樣遠的距離,一個人盯著一挺打。只要頭一顆手榴彈能夠打得准炸得開,他這三挺機槍就得都成了廢物。東海和李柱兒剛開始移動,意想不到的敵人的尖兵乓勾兒的一聲打了一槍,子彈從他們三個的頭頂上飛過。東海立時趴下不敢動彈。李柱兒說了聲:「壞了!敵人看見咱們了!」丁尚武把眼一瞪,兩線逼人的光芒從眼睛裡邊射了出來。他低沉而堅決有力地說道:「不許說話!這是敵人鳴槍偵察哩,你知道什麼?

  他們鬼都沒有看見。你要一亂動,他可就要發現了!」經他這樣一說,李柱兒他們暗想:過去也參加過幾次戰鬥,光知道照著敵人打槍,甩手榴彈。今兒怎麼出來這些麻煩呢?這打仗可也真不簡單啊!心裡都覺著空打撈的沒了底。不過,東海總算比李柱兒還沉著點兒,心裡說:可不敢亂動,老丁怎麼指揮就怎麼幹吧。李柱兒可是更加怕起來了。這時候,敵人又把一挺歪把子機槍架在鹼地邊上的土壕墊子上,沖著鹼地裡邊的大窯頂「噠噠,噠噠噠」,就打了幾槍,子彈從他們三個人的頭頂飛過。這一傢伙把李柱兒打得著了慌。東海也有點兒沉不住氣了。

  聽見敵人的歪把子一響,丁尚武可是有點兒高了興,他想:不怕你敲山震虎,等你打過槍以後,你放心大膽地往前走,老子才揍你哩!三個人的手榴彈一齊甩,手榴彈一開花,借著煙霧沖上去,「嚓……」我就又要削鬼頭啦,可惜我現在沒有馬了。咳!我的大豹花馬呀!你要是還活著,這會兒削這群鬼子的腦袋多麼解氣啊!嗨!鬼子官兒這匹大洋馬真不賴呀!喝!漢奸官兒這匹大鐵青不更好嗎?哈!能不能把這匹馬弄過來!想著想著,他就把一顆手榴彈的弦兒拉出來,用無名指勾住了套,右手攥住了手榴彈的木柄。他的馬步槍仍然是在膀子上大背著,他的大刀刀頭朝後刀把朝前在左手裡一提。這時,他開始指揮東海和李柱兒,把距離擺開。他們倆都是右手攥著手榴彈,左手提著槍。他們悄悄兒地急速地接近敵人,眼看就快到了手榴彈威力圈兒之內的距離。這工夫敵人的機槍噠噠噠……把彈倉裡的子彈都打了出去,扛起槍來就要走。

  丁尚武覺著他的打算可以實現了。他憋著全身的力量,擔心地想著:

  李金魁啊!你要沉著點兒,千萬可別慌手慌腳的打得太早了!晚點兒動手才好。正在這個勁頭兒上,猛然聽到後面「轟!」的一聲,響了一顆手榴彈。緊接著又是「轟!轟!」同樣響了兩聲。後邊的偽軍和婦女們嗡——的一陣就亂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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