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將軍吟 | 上頁 下頁 |
一四七 |
|
「把人帶進來。」 睡眼惺忪的戰士擠在辦公室這間小屋裡排隊站著,惶恐不安地望著板起面孔的鄔主任,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你說,」鄔中突然指著排頭的班長問道,「有關的規定都執行了嗎?」 「執……執……執行了。」 「為什麼吞吞吐吐?」 「我……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有點害怕。」班長說。 「你說。」鄔中又指著第二個。 「執行了。」第二個答得乾脆。 「你說。」問第三個。 「執行了。」這是楊春喜,語氣更肯定。 鄔中一個個挨著問下去,每人都回答執行了,只是有的答得肯定,有的答得含糊一些。問完,他又突然提出一個問題:「是誰要求在小石屋門口煨煙火的?」 沒有人回答。 「是誰?」 仍沒有人回答。 「你們誰也沒有提出過嗎?」 「我提了,」楊春喜說,「那個地方蚊子太多,晚上站崗咬死人。」 「就你一個人提了嗎?」 「我也提了。」另一個戰士說。 「我提了。」 「我也跟趙幹事說過的。」 接連有好幾個戰士證明是他們要求煨煙火的,鄔中一看這樣,沒有話說了。他最後命令班長把柴油機手叫來。 不久,驚魂未定的柴油機手走進屋來,立正站在門口,準備挨批。 鄔中劈頭就問:「為什麼那麼長時間不開機?」 「機器出了故障,」柴油機手回答,「我一直用手電筒照著在修,您來時剛剛修好。」 「誰能證明?」 「我是上一班的哨兵,」楊春喜說,「我看著他在修機器。」 鄔中對所有這一切都非常懷疑,冷笑了一聲,宣佈將柴油機手帶走,再不說話了,鑽進吉普車,搖搖擺擺地爬出了山口。戰士們目送吉普車走了以後,默默無聲地重新睡覺去,不敢對剛才發生的事議論半句。 趙大明關上門,坐在床沿上發呆,連蚊子叮在腳背上都沒有感覺。鄔中的突然襲擊,表明江醉章對趙大明不放心,而且又正好被抓住了把柄。雖然已經勉強對付過去,但這是沒有用的,如果鄔中是相信這些解釋的話,他不會將柴油機手帶走。柴油機手將遇上怎樣的事情呢?肯定要逼問他,這是無疑的,他如果抗不住逼問,一切都會暴露。危險!趙大明急出一身汗來了,無法再上床睡覺,一直呆到天明。 這一天天氣非常悶熱,水泥地和牆上的石塊到處是水珠。趙大明用冷水沖了一次涼,藉口晚上沒有睡好覺不去吃早餐,獨自坐在一塊石頭上,考慮對付江醉章和鄔中的辦法。如果不採取可靠的措施,下一步將是極端危險的,文工團正在搞運動,只要授意貼你幾張大字報,就可以立刻把你搞回去,然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要保護自己,又要保護彭其,惟一有點希望的是去找陳政委。 可是陳政委自文化大革命開始以來,屢次吃文工團的虧,他對你們早有戒心,能夠信你的話嗎?他要不樂意接見你,你連門都進不了,還談什麼問題呢?而且事情關係到彭其,陳政委目前對彭其是什麼態度,誰也不知底細,只知道他受到了林彪的接見,也許正是因為他立場站得很穩才能得到這種榮譽的。由於情勢急迫,趙大明只好決定冒一次風險了,他想起湘湘跟陳政委的女兒要好,打算寫封信寄給湘湘,通過湘湘轉到陳政委女兒手上,再交給陳政委。這樣,至少不會把信件落到別人手裡去,成與不成是沒有把握的。如果失敗,前途是死路一條,死路就死路吧!總比永遠不明不白,窩囊地活著要強。 主意拿定了,他走回辦公室去寫信,剛跨進門,聽見一聲槍響,便趕緊走出來問哨兵。哨兵說,響槍的地方離這裡較遠,也許是民兵打靶。 趙大明關上門埋頭寫信。他不準備在信上請湘湘原諒了,寫也是寫不清楚的,乾脆只談大事。要簡單明瞭把一切寫清楚是很困難的,他反復寫了兩次都不滿意,越急越沒有條理。耳邊聽到一陣摩托車的響聲,他也沒有出門看看,直到後來聽見哨兵和什麼人發生了爭吵,才引起了注意,匆忙把紙筆收起來,開門走出去看。 哨兵見趙大明出來,老遠就喊:「趙幹事,請你來一下。」 趙大明抬眼望去,見有一個穿便衣的人將一部摩托車停在哨位上,背上背著一支雙管獵槍,手上提著一只有血的野兔,正在與哨兵糾纏。 「這個老同志要喝茶,」哨兵不等趙大明走近就說,「我說請他在這裡等著,我叫人給他送茶來,他不幹,一定要進裡面去。」 趙大明已經看出獵人就是胡連生了,沒有回答哨兵,直接向胡連生走去。 「胡處長!」他來到面前行了一個禮。 胡連生既沒有穿軍衣,便不能回禮,連答都沒有答應一聲,只端詳著趙大明的面孔,想了半天才說:「哦!你是文工團的。」 「您怎麼……?」趙大明見他那一身裝扮覺得奇怪。 「這個小同志,少見多怪,」胡連生埋怨哨兵說,「把我當特務,怕我進去搞破壞。」一邊說著,一邊就往裡面走。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