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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現在還沒有通知兵團黨委,先把意圖告訴我了。我的任務很重,包括你,還有鄔中,我們要組織一支骨幹力量。不能看得太簡單了,彭其是老奸巨猾的,他不會輕易交代問題,不把他的最關緊要的材料挖出來,就不能把他掀倒。你知道,目標是目標,能不能達到還要靠努力。一定要有一支堅強的骨幹力量,還要有得力的助手。看來,事態的發展對我們非常有利,形勢是大好的。尤其是這回文工團抓人,抓得好,給我們抓出一支同盟軍來了。但是這一些人很不好掌握,他們是一條沒有馴化的牛,要靠我們去做馴化工作,要緊緊抓住他們的頭頭,頭頭就是牛鼻子。把牛鼻子控制住了,這條牛有很大的力氣,我們只要在後面掌犁就行了,不聽話時就給一鞭子。我考慮,你要參加一點馴牛的工作。先不要拿鞭子,要拿青草,拿一把又綠又嫩的青草,懂得嗎?」

  「我一定在江部長領導下積極參加這場鬥爭。請部長觀察我,考驗我,是不是忠於毛主席。」劉絮雲宣誓說。

  「好,很好。」江部長也很嚴肅,「不要看人人都在口裡喊,忠於毛主席,忠於毛主席,多數人是假的,真的當中也有一部分是靠不住的,一有點風浪就會動搖。我們要在空四兵團建立一支誓死忠於毛主席的中堅力量,要連死都不怕,你做得到嗎?」

  「您還不相信我?」

  「相信你,你前面兩件事都做得很好。那實際上就是給你的考驗,證明你不但有鮮明的立場,而且有一定的聰明才智。希望你今後發揮更大的作用。」

  「您就交給我任務吧!馴牛怎麼馴法?」

  「等一等,你先給我把鄔中找來。」

  「現在就去?」

  「不,不要去,打個電活問問,看他在不在彭其那裡,如果在,你就叫他回家一趟,你在家裡跟他談。」

  「好,我現在就打。」她走近寫字臺拿起話筒撥了一個司令員的保密電話,「喂!……我是絮雲你聽不出來?」她捂住話筒對江醉章說,「他在。」繼續對話筒講話,「你中午能回來一下嗎?……家裡來信了,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你一定要回呀!」她放下話筒,「會回,會回。」

  「唔……這樣,」江醉章思考著說,「不要叫他到招待所來,我們另外約一個地方,這裡目標太大,你來是打針,人家不會懷疑,他來就不好了,他是彭其的秘書,誰都注意。到哪裡去呢?到……」

  「哎,我想到一個地方。」

  「哪裡?」

  「郊區,金波灣附近有一座墳山。」

  「哦!我知道。」

  「那個地方最好,樹很多,地形也凸凸凹凹很不平,有回我們搞戰地救護演習到那裡去了,嚇得要命,不光有墳,還有許多大罎子,擺得到處都是,裡面裝著屍骨,這是他們這裡的習慣。那個地方離這裡很遠,只有一個海軍倉庫在附近,我們空軍根本沒有人到那邊去。墳山裡去兩個人也不會有人懷疑,是去看祖墳的嘛!誰還不讓?」

  「對!好,就到那裡去。穿便衣,你告訴他,穿便衣。時間呢?」

  「時間,要跟他碰頭以後才能定。」

  「行!你中午,不,下午,中午我要睡午覺。下午兩點鐘,準時搖一個電話給我,我這個電話是內部電話,三〇七,你不要告訴別人。」

  「我呢?我也去嗎?」

  「你不要去,目標太大。你還有別的任務。」

  「馴牛?」

  「對,馴牛。你知道,範子愚他們被抓起來了,頭頭都不在,剩下的都是一些嘍羅,這兩天,他們的思想一定很混亂,你要想辦法叫他們不再混亂,要把抓人事件的策劃者告訴他們,激發他們的仇恨,用統一的仇恨把他們團結起來。你要注意,不要把陳鏡泉扯進去,這個人目前還有用,公開的名目還是以他為領導,你一個護士不能領導兵團的運動,我這個部長也不行。但是我們心裡要清楚,他,也是不乾淨的,我們要在鬥爭中監督他,考驗他,看他的態度如何。目前呢,無論在什麼場合,要適當地樹他的威信,你去馴牛的時候也是這樣。注意,這些都是內部情況,自己知道就行了,要絕對保密。」

  「知道。」

  「目前還不要把彭其那些底細告訴文工團的人,那些人靠不住,沒有頭腦,會到處亂講的,說不定馬上就寫大字報貼出來,那就會打亂部署,造成混亂。你只需要引導他們仇視彭其就行,要誓死與他為敵。這一點要掌握好。」

  「我知道了。」

  「你準備怎樣入手呢?」

  「我先找鄒燕,她是範子愚的老婆,這兩天一定連覺都睡不著,很容易點起火來。我跟她過去也比較熟,好說話。」

  「行,這樣行。」

  「時間不早了,先給您打針吧!」

  「好。」

  打完針以後,江醉章邊系褲子邊說:「行動要快,鬥彭其的通知很快就會下來,我們一定要搶在前面,把一切準備工作做好。」

  劉絮雲收拾好注射器,背上藥箱,首次那麼正規地向江部長行了個軍禮,離開了二〇九號房間。

  下午兩點半,她推開另一扇房門走進去。

  「喲!床上被子都沒有疊,什麼事兒那麼忙啊?」坐在窗前寫字的鄒燕扭過頭來,勉強笑了笑說:「你別提了,哪有心思!這還是早上起床扔在那兒的。」

  「我以為你剛睡了午覺起來呢!」

  「還睡午覺,連晚上的覺都不想睡。」

  劉絮雲放下藥箱,立刻去幫鄒燕疊被子。

  「哎哎,這不像話。」鄒燕起身阻攔。

  「你怕什麼?」劉絮雲提起被子一抖說,「人在不順心的時候誰還不是這樣,越是這時候,越要有人來看看,聊聊,心裡也舒服一點呀。我這個人哪,就是這麼個脾氣,人家步步登天的時候,我走路碰上了都懶得同他打招呼。免得他以為你想求他點什麼、人家倒楣的時候,我偏要跟他接近。你們前一段造反順利的時候,你看我來過沒有?那時候,我不會想起你們。現在你們倒楣了,機關幹部一提起文工團就搖頭,一碰到你們就躲得遠遠的。我就討厭死那些人了,都是勢利眼,深怕自己沾邊。」她已疊好被子,「你們的孩子呢?」

  「放托兒所去了。」

  「範子愚坐牢了,家裡有什麼困難?」

  「困難倒沒有什麼,只是這……」

  「你這是在寫什麼?」

  「寫揭發材料,要把那次事件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搞清楚。」

  「你在反戈一擊呀?」

  「大家都反戈一擊啦!又不只是我。」

  劉絮雲自己找了一條凳子坐下。鄒燕原以為她是從門口路過,隨便拐進來看看就會走的,沒有料到她竟坐下了,便十分抱歉地張羅起來,忙去拿了杯子,放上茶葉,一提熱水瓶,裡面是空的。

  「你看我,連開水都忘了去打。」

  「你別把我當客人了,坐下吧!咱們聊聊。」劉絮雲拽著鄒燕的衣角拖到對面坐下,「我是去給首長打針,現在首長正忙著,要等一下才去,不著急,我陪你坐坐。」

  「小劉啊,」鄒燕心情沉重地說,「我們這回的錯誤可不小呢!把機密檔都搬出來啦!雖說原來並不是想去搶機密檔,但現在事實已經造成了。這可是個嚴肅的問題呀!我也來部隊七年了,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那時候也不知怎麼大家都頭腦發暈了。」

  「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可不知道呀!問題可複雜啦!地方還來了那麼多人,誰知背後還有沒有什麼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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