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現代文學 > 野火春風斗古城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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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部長根據全國局勢、省城情況和上級黨委的意圖,要我跟楊同志去北京,打算今天夜裡動身,那裡已經由內線同志找好了房子和職業掩護,還搞了一部電臺,也同高參議取上聯繫。你們這邊的工作,部長指示,總的方面仍歸楊同志領導,由小燕和我分擔你們的交通聯絡。幾時你們安排就緒了,上級就叫你們跟省城其他党的負責同志發生橫的關係……呵!我忘記介紹小燕的事了,我跟肖部長談了小燕入黨的事,也談了我同楊同志願意負責介紹她的意見,只是認為她還年輕些。肖部長說,年輕也不礙,可發展為青年黨員,等十八歲後再轉正。他當即同袁政委打電話談了,他們兩個首長同意填表之後批准她入黨。」 銀環說著抄起酒瓶滿滿斟了幾缸子酒,她說:「今天的酒,我們都要喝,祝賀組織起義部隊的勝利,祝賀燕來同志領導工作的勝利,祝賀小燕同志入黨。」 韓燕來說:「喝酒事小,我同小燕都是你們掰著手教出來的。乍離開,情感上熱火火的,工作上,也摸不著多少法門。」 小燕插話說:「說是常聯繫,總比住在一塊說話的機會少多啦。今天碰上我的好日子,楊叔叔,你就再教導教導吧!」 楊曉冬說:「我到內線來了很久,受到你們兄妹的幫助很多很大,趁著暫時分手的時候,我願意說幾句:舊社會裡,朋友分別的時候,講究富者贈錢,貧者贈言,我們今天的同志關係中,也可以贈言(不是單說吉利話),這叫提供意見,搞搞思想,或者說是政治上的幫助。 「剛才燕來說,工作上摸不出經驗,沒有多少辦法,仿佛離開直接領導就不能工作似的。我看不是這樣,工作上你已經有了一些經驗,我看主要是個思想問題。不要認為敵人內部工作很難搞,任何敵人,任何機密,任何組織,都是由人組成或通過人辦的。凡人都有弱點,都會犯錯誤的,這一點,就是我們的組織也不例外。(所以我們什麼時候也要提高警惕、純潔組織,即使這樣,敵人仍是到處鑽我們的空子,利用我們的麻痹與官僚主義。)而敵人的弱點和錯誤更多,我們有真理有群眾,再密切依靠党的領導,開展工作並不是很難的,問題在於堅決服從党的領導,密切聯繫群眾,提高思想認識,克服對於這一工作的思想障礙。 「我認為一個黨員,必須按照黨的意圖辦事,不能把個人的興趣愛好擺在黨的工作前面。黨指派我們搞內線工作,內線工作就成了我們的職業。幹這一行要安于這一行,鑽研這一行,熱愛這一行。有這麼一類人:他幹一行怨一行,幹十行怨十行,象個跳窩雞似的,找來覓去,哪裡也不下蛋。也有這流人,把自己的工作看的金玉為貴,把旁人的工作看的糞草不值。這些人頭腦裡,充滿了封建社會的等級思想,資產階級的個人主義思想。都是革命事業嘛!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呢?你不願意作的難道旁人就願意?張小山說到外邊至少當個排長,到內線照常當個兵。這看法對嗎?燕來同志,你同意這個觀點還是反對呢?要檢查檢查,我覺著你也有些不願意回去,有些挑揀工作,挑『光榮』和『體面』的工作。你們都熟悉省城的奎星閣,去年燕來還爬上去散過傳單。奎星閣的外面畫棟雕樑是夠好看的,可是,你們想過在畫棟雕樑的裡面有多少零磚碎瓦填槽嗎?沒有大量的零磚碎瓦,奎星閣是建不起來的,建起了也要坍塌的。我過去對你們說過,不但內線是不出名,我們黨的很多工作,對某些工作的個人來說,同樣是不出名,是無名而又要安心去作,並且作的很好,這正是黨員的黨性,也是黨員品質高貴的地方……」 銀環插話說:「反正幹什麼工作,也不能計較個人得失,興許,內線工作中真有犧牲了性命,組織還不知道的哩!」楊曉冬說:「假使真有的同志,他為黨犧牲了而黨不知道,甚至人民也不知道,難道這就降低了這位同志的犧牲價值?難道革命事業裡就沒他的這份功勞?何況,一般說來,這種情況不會有,不會有呀同志們,你的父親,你的姐姐,我的母親,他們的血是白流了嗎?我們會忘記他們嗎?人民會忘記他們嗎?我們不是在繼承萬千犧牲同志(其中也包括了我們的親人)留下的事業嗎?…… 「我想提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犧牲的同志有知,聽說我們當中有人又要名譽又鬧地位,又不願意幹不出頭不露面的工作,他們將會表示什麼態度?自然我這段話不是指燕來講的,因為燕來同志沒談過什麼名利地位,但也應該早作警惕,免得感染上這種毒菌。」他講完看著他們兄妹的表情。 小燕低聲說:「我沒有意見,我一定聽黨的話,回去好好幫助哥哥工作。」說完她小心翼翼地凝視著哥哥。 哥哥沉默了半晌,猛然站起來,把一缸酒遞給楊曉冬,一缸給了銀環,又把瓶中剩的統統倒在自己缸子裡,他手哆嗦著舉起杯來,說:「楊叔叔,銀環同志,你們要信的過我,請先喝酒!」 在這種誠懇爽朗又豪邁的同志友情激動下,楊曉冬銀環各自呷了一口;韓燕來端杯一飲而盡,把杯一推說:「我全部接受黨的教育,堅決克服從個人主義出發的一切想法和作法。咱們吃飯吧,飯後一抹嘴頭,我們馬上就回去!」 一九五五年春日動筆 一九五八年秋天寫成 一九六〇年春天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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