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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與國故


  北大文科教員中,有《新青年》《國故》新舊兩派對立,這原是事實,但是對立著而並未正式開過火。《國故》以舊派學生為主體,辦的也不很出色,教員中只有黃季剛在課堂內外對學生罵罵而已,向不執筆,劉申叔寫些文章,也只談舊學,卻未罵人。《新青年》上寫文章的都是教員,積極的取攻勢,猛厲無比,劉半農複王敬軒書最為痛快,至於王敬軒原是社內「某君」的化名,後來也成為公開秘密了。隨感錄與通信也是一種匕首似的戰鬥文章,以錢玄同的為多,因為他的意見多以通信隨感發表,不寫正式文章,直到《語絲》時代這才以「廢話」的題目寫些小文,但實在也還是雜感的性質。隨感錄中又有一件逸事不知道那一期上登有一則,署名「二十八畫生」,這是後來非常有名的人物,姓名暫不便發表,只是三個字總算起來是二十八筆,所以他用了這別號,至於內容則已忘記,大概很是平常,總之不是談社會主義的。這逸事恐怕知道的人不大多,我也還是在二十年前,偶然遇見疑古先生,聽他談起才知道的,他記得這一類的新掌故真多,可惜故去了,沒有筆錄一部分下來。《新青年》本來名叫「青年雜誌」,是極平凡的一種學生讀物,歸陳獨秀編輯後始改名,經胡博士從美國投稿幫忙,成為文學革命的先鋒。

  民七時又由北大教員幾個人每月捐出一點錢來,創辦了《每週評論》,在五四時很發揮了些力量,但是不久給政府禁止了,只出了三十六期。其時陳獨秀因為在市場發傳單,早已拘禁在警廳,這週刊雖然由胡博士代任編輯,亦已成了強弩之末,停刊也覺得沒有什麼可惜了。胡博士向來寫文章的態度很是嚴肅,不主張用別號,也不說遊戲話或激烈一點的話。但是他代編的時期,他用過好幾個別號,如QV即Quo Vddis的縮寫,寫示你往何處去,為胡適二字的意譯,又如天風,則不知道是什麼用意,陳獨秀的筆名是隻眼,李守常的似是一個明字。獨秀被捕後,《每週評論》隨感錄欄上有一則雲,出研究室進監獄,出監獄進研究室,是學者的任務,這也是胡博士的手筆。這種文句在他平時著作中絕不容易找得出,所以不失為逸聞的好資料,上十四字確是原文如此,下一句有點兒模胡了。

  學生中間所辦的新刊物則有《新潮》,是響應《新青年》的文學革命運動而起來的,由國文系傅某英文系羅某主持其事。傅本是黃季剛派的重要學生,這時來了一個兩直角的轉變,陳獨秀當時便很有點懷疑,是不是那方面的第五縱隊呢。那時候北大內有反朱案,餘波未了,外有林派的反動勢力,形勢未可樂觀,這種疑慮實在也不是無理由的。這中間的事只是得諸傳聞,大概由於胡博士的保駕,學校對於傅羅的計劃加以贊可,為之墊款印刷發行,前後一共出了三卷。上文所說的事情大抵至五四那一年為止,其時北大文科已經移在漢花園的新建宿舍內,就是世間所說的紅樓,馬神廟的校舍作為理科,校長辦公處也在裡邊,卯字號也早已不存在,那一部分地方似乎改做了校醫室,有一個時候又做過女生寄宿舍,與我們所講的故事便沒有什麼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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