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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淩厚堂


  得嘉業堂刻《臺灣鄭氏始末》六卷,有淩福鏡跋,雲所據系傳經堂刻本,淩厚堂堃于道光咸豐間刻傳經堂叢書,未蕆事而遭亂板毀,故世間流傳絕少。我因此想起淩君的事來,覺得這也是清末的一個奇人。陳子莊在《庸閑齋筆記》卷二中有一則記述頗詳,厚堂以道光辛卯舉人,大挑選授金華教諭,咸豐辛酉居湖州,城陷為長髮軍所殺。其為人甚怪僻,俯視一切,工古文,善奇門,星蔔星相無所不能,著有《德輿子》外集數十萬言。湯伯述著《槃薖紀事初稿》卷二中有書淩堃一則,雲撰《尚書》《周易》《春秋》說十萬言,究經史大業,著《德輿子》,論時政甚核。陳氏記厚堂為人相面,又自詡水火遁法,湯氏傳其少年時異事,善技擊,為俠客,蓋非常人。

  《謫麟堂遺集》文中有《淩教諭墓誌銘》,亦如是說,戴子高為厚堂女夫,所言當可信,各家傳說似亦多出於此。傳經堂全書希貴不能得,只得其零種數冊,有《相地指迷》十卷,乃集刊前人地理書,《學春秋理辯》卷三,《淩氏易林》卷一凡四分,皆其經說殘本,《告蒙編》《德輿子》《德輿集》各一卷,《告蒙編》凡七十六葉,皆答人問,最可讀,唯喜談律曆,外行人聽之茫然。陳氏記其論學直宗孔孟,于宋儒一概抹殺,尤惡朱子,極口肆罵,至謂朱子名與秦檜子熺無異。嘗在金華府署中,與其同郡孫柳君孝廉談及考亭,孫稍右之,遂欲加以白刃。

  案《告蒙編》中有一處論及《大學》,謂晦庵妄改在親民等句,結雲,「此皆竄亂經典,慢侮聖言之尤,唐以前說經諸儒所斷斷不敢出此者,有聖賢作,當誅殛之不暇,而元明人妄以為表章聖學,是猶子弟支解其父兄而以為孝也。」此可為前事作證,平心論之亦本合理,唯措辭稍負氣耳。《德輿子》細看不覺得好,雖有郝氏序加以揄揚,只是文頗古奧,蔣氏跋謂讀數十過而後始解,不佞則於玄學無興趣,只閱一過而已,終不能甚解也。

  《德輿集》葉數未全刻,共收文四十編,讀之亦只是尋常古文,不見淩厚堂的甚麼奇氣,此在吾輩非為文而讀,乃欲于文中求得其人者,讀竟不免失望,或反不如殘本《易林》,意思雖是難懂,而文尚奇詭可喜也。

  五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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