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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詩二首


  (從《再別怕了》譯出)

  冬日鴛鴦菊

  簇著,小小的仿佛一口氣,
  不是棵花兒,倒是一群人;
  好像在用心頭較熱的力
  造他們心頭自己的氣溫,
  他們活著,不怨載他們的
  地土,也不怨他們的出世。
  他們跟大地最是親近的,
  他們懂得大地怎麼回事;
  這兒冬天用枯枝的指頭
  將我們拘入我們的門檻,
  他們卻承受一年最冷流
  建築他們的家園在中間。

  1939年9月3日

  吃著蘋果,摘下來從英國樹,
  腳底下是秋季,我們在戰爭。
  戰氛的星球上許害了瘋症,
  眼睛裡能見到一切的憑據——
  黃蜂猛攫著梅子,像我們一流,
  但他們聰明些,
  有分際——四方都到成熟期,
  除我們這一幫無季節,
  無理性,有死而不自由。
  話有何用,
  我們本然的地位是本然的自我。
  人能依賴的
  希望還是人,雖然人類遭了劫。
  恐怖會將恨來劃破了大地
  和人的臉;但若盡力於無害的,
  我們,這最後的亞當,未必盡劣。

  我們說的是誰的名字(譯詩)

  John Dillon Husband作

  這世紀,我們不會死於失戀。
  我們是現實主義者,跟著
  不毛的暗淡的環境上下。
  所以那打窗的雪片,
  那貼在黑絲絨上的圓月,
  那清晨的靜默無聲——
  我們都抽抽肩膀不理。
  我們開無線電,趕早車,
  日子就這麼葉子般落去。

  我們正視事實。我們的時光
  短而險,我們會從搖獎機搖掉。
  我們失掉什麼?這是什麼地方?
  那細長的呼喚,教夜晚只剩
  一片寂寞和一番期待的,
  還有那黑暗中屏著的呼吸,
  那空虛的時間裡跟你們
  手拉手——別提這些,別信這些,
  沒有憑據的,沒有見證的。
  舊傷合了口。如果創痕發白,
  如果創疤有時還像火一般,
  那麼,別去想它就是了。
  這世紀,我們不會死於失戀。
  我們計算著我們有的日子,
  我們收拾起這時代的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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