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日記一九四三年五月

一九四三年五月

　　一日　星期六　晴

　　上午例行工作。準備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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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日　晴

　　冠英來訪並帶來蜂蜜，與他長談。請他在此早餐與午餐。中午未能入睡。

　　訪陳太太與錢、秦，在錢家晚餐，談秦郁文事，但未盡言。

　　補寫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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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一　晴

　　上午洗衣。下午開始寫《詩與感覺》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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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二　晴

　　王瑤來訪。近來失眠。

　　聽光旦演講，題為《文以載道》，他把來龍去脈講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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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三　陰，雨

　　辰冬

　　下午黃萬傑來邀演講，時間約定為下星期一，未熟思，許在二十日（星期四）晚七時半。實際上，黃為星期一紀念周找人演講，他日則不甚歡迎，我提出改期的主張一定使他為難。讀鄒承魯詩文，又讀萬兆鳳詩。萬之詩文與鄒之風格近似，而用韻則明快，只嫌單調耳。晚應岱孫邀在昆明戲院看《Parachute Proops》，甚有趣。但失王瑤之約，頗懊惱。讀《科學與詩》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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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四　晴

　　起床前縫紐扣。課程應接不暇。

　　未得羅的批條，想借書未成。訪芳若不遇，後他來辦公室找我，將陶詩修訂版借給他，並請他把我的講稿借給昌熙。

　　讀完《科學與詩》一文後又讀龍蓀的短文。準備明天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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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五　晴

　　竹　君培

　　上午收拾衣物。萬兆鳳來訪，談三點：1．文以載道；2．文載狹義之道；3．文載廣義之道。他把第二點喻為「文學（或文化）是生活的侍女」，並自認為說得很對。至於第三點，他認為「文學僅是生活的一部分的侍女」（比如豔情小說），或者說「文學是生活的侍女的侍女」，諸如宗教、道德和政治等。他還認為，那些衛道士與豔情小說的作者，是一丘之貉，思想境界也大致相同。特別是從弗洛伊德學派的觀點去觀察更是如此。然後，他對第二點理論提出三條標準：1．人品；2．人的修養（諧和等）；3．寫作時的節制或控制。他的理論最後可算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他說他對最近出現的一種傾向感到不安，即把文學當作侍女應用于某些社會教條。他以俄國為例，並讀了一段《烏托邦的任務》的譯文。他那滔滔不絕的雄辯，使我們的談話達到了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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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六　晴

　　了一　佛西　采芷

　　上午與龍蓀話別。借得《黃山谷年譜》三冊。檢查正變說之資料，尚不夠完全。下午金來告別，讀其《知識論》的《語言》一章。晚開始寫《詩與幽默》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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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日　晴

　　整日寫《詩與幽默》一文。

　　晚上抄黃詩講稿，遲睡。腿似又腫。

　　一多要我與他同去登記參加國民黨，我以未受到邀請為理由拒絕之。莘田給他一份入黨申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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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一　晴

　　上午寫黃詩講稿。大便顏色變正常，為此甚高興。例行工作。下午改學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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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二　晴

　　上午例行工作。讀完雷編的《中國通史選編》第六冊。發現何先生將「詩含神霧」的出處弄錯了，原文在黃道周的《湯洞璣》內，引自陳喬樅的《齊詩翼氏學疏證》。我為此甚喜。

　　校對我為王的《文法》所做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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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三　晴

　　因有預備警報故未能到預備班講課。三弟來信謂有一封我的信失落。晚聚餐會，心恒講《中國的民族思想》。其中強調了中國歷來特別是明清之際是沒有民族思想的。討論之結果：1．中國之士大夫歷來強調文化之主流甚於民族問題。2．農民的態度一向是「撫我則後，虐我則仇」（見偽《太誓》）。3．論者一向強調異族之漢化，而忽略中國之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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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四　晴

　　晉三　慰堂　竹　聚仁　臨川

　　下午有預備警報。

　　讀魯迅的《奔月》和《鑄劍》。到拍賣行。徐本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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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五　晴

　　學生中有人指出《鑄劍》故事中宴之敖者乃劍工之靈魂，此乃確論。下午到開明，還吳書籍。訪黃萬傑，將演講日由下星期三改為星期四。廣田贈蜂蜜。聖陶交來陳覺定之《大一國文選評議》一文，所述意見甚公允。將此文交莘田，請他閱後交冠英。聞莘田之小孩已到達城固。晚聽王憲鈞講《意義》，其要點為：無意義之詞句為廢話，評判之標準有三：1．是否合于文法；2．是否有矛盾（例如「我正在說謊」）；3．層次是否順當（例如「四是方的」）。但就標準說來，層次又決定於能否證實，例如「笛子的聲音是紅的」，「紀元前七十年昆明下過雪」。前者需反證方有意義，而後者則有證實的可能。但是，既然無法證實在我們宇宙之外另有一個時間和空間互無關係和宇宙，那麼這些就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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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六　晴

　　上午歸來。抵崗頭村時，見王家壩濃煙滾滾，昨晚受轟炸之結果也。我們的警報系統不好，發現敵機較晚，我方只有幾架飛機起飛迎敵，故損失慘重。

　　抄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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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日　晴

　　準備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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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一　晴

　　近兩日腿又腫。例行工作。為寫《詩正變說》一文搜集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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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二　晴

　　準備《詩正變說》的有關材料。例行工作。為董幼鄰和馬晉三寫詩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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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三　晴，晚風雨

　　有預備警報。下午開教授會，有人試圖通過一項舉行罷課的決議，但未成。有人甚至打算絕食。吳之椿發言尖銳，講得很好，可惜我錯過了。奚若今天異常理智，而燕召亭與李樹青則頭腦發熱。周玫蓀、正之與雪屏當選為代表。參加預備班會議，並與行政委員會常委會餐。正之自袁希淵處得知教授會議之歪曲報告，甚激動。餐後的委員會上，我提議優先考慮大學的公共課。王瑤告我，一多讓他報考我們的文學研究所，並答允他可能被聘為兼職助教，此事一多從未讓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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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四　晴，陣雨

　　下午到郵局取《經典常談》並稿費二百元。訪盧先生並代金先生贈食品。晚到衛生事務所演講，適逢空襲警報。因不知是演習，故演講中止，到大學方知究竟。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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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五　晴

　　起草《大學公共課規則》，但立即悟到我們這個委員會在無院系贊同的情況下，無權制訂這種規章制度。故委員會議上，只通過預備班課程設置和規章制度，指出工學院提出的預備班可以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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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六　晴

　　上午訪今甫，贈以《經典常談》。下午訪端升。贈夢家以《經典常談》。應錢邀晚餐。歸來準備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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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日　晴

　　聖陶

　　上午洗衣。注射霍亂與傷寒的混合預防針。

　　抄宋詩注釋。

　　打針後有反應，整夜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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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一　晴

　　身體仍不適。準備黃詩講稿，晚改學生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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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二　陰晴不定

　　完成短文《人話》。開始寫中國詩歌的辯證發展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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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　星期三　陰晴不定

　　三弟

　　上預備班課遲到。晚參加雪屏主講的座談會，出席者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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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四　晴

　　達元請赴茶會，肉餅甚好。仲衡歸來，談訓練團之經過，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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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五　陰

　　下午聽陳省身關於訓練團的談話。晚讀《文壇》和徐遲的《〈十年詩草〉評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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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六　晴

　　昨夜大雨。下午核對《文藝先鋒》訂單。去紹穀在郊區的住宅，參加他舉辦的宴會。其住宅在村鎮之間，可飽覽鄉村景色。徐太太親手做飯，菜肴精美，客人皆老友。唯一不足之處是除我之外都是北大的，話題自然集中在北大的事。

　　寫對了一《文法》一書的修改意見，並分別通知出版委員會和了一。莘田謂了一眼界狹窄，不諳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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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日　晴

　　了一　《先鋒》

　　早歸來。注射。準備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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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一　晴

　　抄宋詩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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