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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一月


  一日 星期五 晴

  讀諾拉·瓦魯之《到星球上去》和貝爾之《數學家》。經常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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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日 星期六 晴

  早晨散步至倒石頭。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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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 星期日 晴

  上午訪達元,並共進午餐。訪正之。胃病發作,晚未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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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日 星期一 晴

  讀一些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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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 星期二 晴

  讀《颱風》。晚到拍賣行。因被阻於門外,在王面前失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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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 星期三 晴

  《國文》雜誌社 竹 耿鈺

  上午讀《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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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 星期四 陰

  清晨很冷。接傅孟真先生信,稱讚我論《事與義》,這真使我高興並使我有信心做研究工作。

  出門未帶講課筆記,不得不中途折回去取。七時二十分到學校,范與季遇到我,謂學生們已走掉,對此情況很不愉快,但無可奈何。

  讀完《颱風》。

  游先生與趙西陸先生下午來訪。從《颱風》譯本作摘記。晚橋戲。向清華借一千五百元,寄潘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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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日 星期五 晴

  上午參加預備班開學典禮,以教授代表身份演說。午餐食甚多。下午繼續讀《到星球上去》,覺甚有趣。晚參加金的演講會,講題《小說與哲學》,其結論希望建立一種既「說不得」是藝術,又「說不得」是哲學的小說理論。甚感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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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日 星期六 晴

  孟真 潘永年 三弟

  上午歸來,讀《說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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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 星期日 晴

  上午讀日文,《獵鷹》一文甚難讀。下午至晚讀《中國通史選讀》一百四十頁。晚颳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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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日 星期一 陰

  今天很冷。上午讀《中國通史選讀》,寫《詩教》數行。晚餐後為準備明日之早餐而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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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日 星期二 晴

  孟真

  早食「成佛日」之臘八粥,甚佳。繼續寫文章。進城,忘記帶筆記本。讀《失樂園》之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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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日 星期三 晴

  趕回拿講課筆記,幸而能趕上車,在十一時前趕上預備課。讀《失樂園》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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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日 星期四 晴

  訪盧芷芬。參加聞家駟的晚餐會,菜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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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日 星期五 晴

  竹

  在大一國文課上發脾氣,在預備課試行練習的方法,成功。參加新詩形式討論會。李廣田與邢慶蘭作他們研究新詩之報告,甚好。後者提出許多重要觀點,卞、馮與聞君提出他們的意見,聞認為中國的詩詞格律對於我們是損失,而非一般人理所當然地認為的那樣有益。他引用施子餘統計資料的數字說明盛唐時期舊風格的詩數量超過現代的,以此證明他的假設,因為盛唐時期的詩被認為是唐朝四個時期中最好的。我認為此結論草率。李之主要觀點似認為我們必須有格式,一首詩只要一種形式。他強調句子長短要一律。邢提出意義隨時間而變化,要完全發掘作家在寫作舊文學作品時的意義是很困難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他還分析了漢文詩的韻律,然而他的重點是放在重讀與非重讀音節上的。時間太短,不能讓更多的人發表意見。天黑而冷,晚飯已備,菜甚平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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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日 星期六 晴

  上午歸來。倦甚。做例行工作後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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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日 星期日 晴,上午落雨數次

  讀日文與《中國通史選讀》。晚上招待客人,菜甚好,玩四圈麻將。由於消化不良,近二日怠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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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八日 星期一 晴

  胃痛至今約七日,究系何時開始已不記得。不快及痛感不可告語。上午讀《中國通史選讀》,繼續寫《詩教》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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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日 星期二 晴

  上午計劃廣播演講,浦示余傅懋勉信,傅嚴厲抨擊浦對傅文之批評,而浦系應冠英之請而評判傅文。浦將其印象寫信告訴冠英,冠英讓趙西陸將此信轉交傅,第一條意見則已塗去。第一條意見謂該文無新意。傅將信紙映日而閱,乃獲悉。他的信確實等於侮辱了浦,但浦對此不很在意。一多閱此信後頗激動。其時,冠英來告知此事始末。浦持其文與信向莘田訴苦,而冠英盡力勸浦收回此信,但冠英到達龍頭村稍晚,信已到浦手中。一多傾向于責備傅。但何自告奮勇要先去與彼交談,若傅後悔,則一多將讓他向浦道歉;如何失敗就不必麻煩一多去教訓這個頑固的學生。何說趙西陸曾表示看不起我。餘乃我系第二名被年輕助教輕視之教授。余安靜地聽渠講述,立即想到何自身對餘亦如此看。餘早就感到此點。

  收到楊遇夫先生信,下午進城,收讀九子、采芷信,采芷說黃季陸將任他們的新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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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日 星期三 晴

  準備廣播稿,尚未完成,參加雷伯倫的晚餐會,因等待主客,故進食甚晚,食畢距廣播開始僅有十分鐘,不得不乘人力車前去。廣播後,覺寫出的那部分稿尚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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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日 星期四 晴

  讀雨僧論《紅樓夢》文章與孫先生之《中國古代經濟學》連載。去拍賣行。訪耿君夫婦,談及秦等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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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日 星期五 晴

  隱 采芷 寅恪

  上午將馮至之文稿及《大眾讀本》交李。下午因寫信過晚致未歸。訪莘田。晚讀孫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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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三日 星期六 上午雨下午晴

  上午歸來,僅做一些日常工作。然後我們招待多德斯(Dodds)教授,晚餐精美。飯後進行有趣的討論,錢提出一問題:希臘是否有零這個概念。多德斯似在邏輯問題上說不清楚。錢認為前置詞「太初有道」與希臘語中包含「Logos」的句子有同樣意義,都具有尊嚴之意,而英譯文為「開始,世界很光明」。但多德斯指出,「世界」這個詞在他們心中引起的感情反應比我們想像的要重。然而,「Logos」既有「思想」又有「世界」的含義,即比英語「World」一詞含義豐富。錢與馮告多德斯:中文之「道」恰有此二義。錢還提及《雷雨》,認為此劇與中國社會格格不入,《雷雨》之主題來自希臘悲劇,但寫作失敗。他不理解為什麼與希臘生活一致的東西竟不適合於我們。我們討論哲學與語言之間的關係,錢不同意語言與哲學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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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四日 星期日 晴

  讀一多《莊子校釋》。下午與一多、江清至金殿觀茶花,茶花甚美。讀金殿之碑文,得知金殿之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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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五日 星期一 晴

  參加遊的午餐會,讀完馮的《新原道》手稿並作劄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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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日 星期二 晴

  上午讀陶重華之《論讀曲》,文中「別散曲」之內容為四類:游賞、懷古、隱逸、愛情,劇曲則盛行神仙、愛情、科場三類,社會劇則甚少,而清代如蔣士銓等試認真做劇曲,反見其拙。摘記《莊子校釋》。讀楊遇夫《古文字學講義》並摘記。下午進城。忙於改正學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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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日 星期三 晴

  竹 蓬子 老舍

  上午修改學生作文,下午參加清華教授會,梅校長報告他們如何募集貸款一百五十萬元,而政府並不準備保證支付庚子賠款,他認為這一點不會影響清華大學的未來,但我們有些人在這一點上有不同看法。我們向同事開放住宅以歡迎多德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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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日 星期四 晴

  上午準備國文講稿。下午參加多德斯教授之歡迎會,彼作「英德之大學教育」之演講,其要點為:

  一、德國之大學統制政策非自希特勒始,蓋此乃該國一貫之大學政策之一端也。

  二、德國之自由化之大學由十九世紀末開始崩潰,其原因有五:1.煩瑣的分工;2.無中心之哲學;3.經濟發達之結果,與其說是對各種人才進行職業之分配,勿寧說是把不適用的青年輸送給大學;4.通貨膨脹時代,知識階級的損失較重;5.眾多之知識階級成為馬克思主義之階級鬥爭理論之信徒。

  三、結論有二:1.今後必須注意知識階級與政治之關係;2.注意職業之分配確屬必要。——多德斯反對過分的專業化,並懷疑學分制。

  據張學鉞談,星期二多德斯對學生之演講要旨如下:一、英國之教育具有平等化之傾向。二、提出三點疑問:1.演講制是否必要;2.如今之研究工作是否純正;3.古典與宗教崩潰之後,將何以取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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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日 星期五 雨

  支取薪金與補助費並寄竹一月生活費,向岱孫借五百元給開明,讀廣田之《沉思的詩》,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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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日 星期六 陰晴不定

  竹

  上午讀廣田《新詩之藝術》附論《十年詩草》,不可謂文學批評,然確有好意見。在韻律方面,彼論及節數、行數、頓數、韻句等,以每行五頓之限制為不適當。並論陰韻及內韻。於摹聲字及比喻亦有詳細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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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日 星期日 陰晴不定

  與繼侗、岱孫歸來,他們走得很快,我大出其汗。參加端升晚餐會,菜好。我儀態欠佳,要留心於此!

  聽關於戰爭的英語討論三小時有餘。在彼處晚餐,秦、周、錢與我談及青年。我有意識地抑制自己不去過分批評與攻擊他們,免得我可憐的學識使自己顯得可笑。分發禮品。

  數日前,與王顯群討論馮對威尼斯學派的評論。他認為前者與後者有根本分歧,後者的哲學是理性主義與現實主義的,而前者是經驗主義與遊牧主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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