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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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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說是我們呢?我還是一個錢沒弄到手啊。他們不救國,我一個人能救國麼?他們不為團體節省,我一個人縱令為團體犧牲也是無效的。所以我也不客氣地定要覓個機會來弄點錢。若沒有五萬十萬擱在帝國主義銀行裡,決不能安心為國家社會服務的。」 「有了五萬十萬,就想五十萬百萬,有了五十萬百萬,就想五百萬千萬,有了五百萬千萬,就想五千萬一億。人的利欲是無止境的。所以中國是無救了。可憐的是多數人給少數人害了,多數人應該起來解決這些少數人啊!」 「想來也是很滑稽。他們軍閥都很有錢,多的一萬萬或數千萬,少的數百萬,但是他們真的看見過一個袁頭麼?決看不見的!他們把由中國人民刮來的膏血送到帝國主義銀行去,只掉換了一本摺子。帝國主義的銀行經理便給他們以種種的封號,某某是Millienaire,某某是Billionaire。其實他們終身只使用這些數目的一小部分或完全不用,他們只是把這些大款去購買Millionaire的封號。」 經不住興國的苦求,碧雲終答應了他,准定明天星期六下午一同到H埠去玩。 第二天下午一點多鐘,興國提著一個輕便的小皮箱,叫了一輛黃包車,趕到車站上來。他們是約定了搭一點十六分快車的。 今天沒出太陽,有點悶熱,興國到車站時,周身膩膩地出了些汗,他看手錶,十二點四十分了,但還不見她來。他想,她該比自己先來了的,莫非中途又變了卦麼?他走到售票處,買了兩張二等車票。 「不管她來不來,先把車票買好,免得臨時倉猝。」 他買好了車票,再走出車站門口,望望碧雲來了沒有。快變成黑色的一列紅磚牆反射著薄弱的陽光,增添了人們的熱感。他真心急,額上的汗愈流得多,他拿一方手巾揩了揩,只好走進裡面向月臺邊來。 「或者她在月臺邊等我也說不定。」 看站內的大鐘,響一點了。他真有點恨碧雲失信。他又想,恨她也不中用了,目下最緊要的問題是,如果碧雲不來自己要取什麼行動呢?只好一個人到H埠去走一趟,開旅館,叫個女人來過過癮,明天就趕回省城來。他一面想一面摸摸懷裡的荷包,他想有七十元到H埠去痛快地玩一回吧。 「曉得她不來時,早約她的姊姊一同去還好些。……不。她現在走不動。」 他正在癡想,忽然發見月臺的那一隅有個女人笑著走向他來。他認出是她了,胸口跳動起來。 「車票買了?」 「……」他點點頭。 他倆一先一後進了二等車室,看見很多空席。他揀了當頭一個席位坐下去,她卻走到那一頭遠遠地擇了個椅位。 火車開行了,他看了看在同車室裡並沒有認識的人,於是向她招了招手。碧雲的臉發了一陣燒,才微笑著走過來在他的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 「你怎麼這樣驚碌碌的?」 「我真有點怕,倘使碰見了認識我們的人,怎麼好呢?」 「怕什麼?」 「但是我怪不好意思的。」她的聲音十分低小,差不多聽不清楚。 「怎麼又有膽量出來了呢?哈,哈,哈。」 「想不來的,不過……」 「不過什麼?」 「……」她向他嫣然地一笑。 「啊,真美!比處女時代的她還要美麗!」他暗暗讚美她。 「我早看見了你,隔遠了不好大聲叫。我想,你總會翻轉頭來看看這邊的,竟不知道你只是在那一頭走進來走出去。我看見真急死了。 「我也想你定會來的,只向外頭望。」他又笑了。 同車室只有六七個搭客,都不甚注意他倆。下面的車輪轟轟地響,他倆更加方便談話了。 「吃過了飯來的?」他問她。 「……」她點了點頭。她的態度漸漸解放起來,不如初來時那樣拘束,那樣害羞了。 「我帶了幾個天津雪梨來了。由天津運到這地方來就不容易啊。運到南地來後特別的香甜,香蜂蜜,價錢也不錯啊。我們南地的梨子也未嘗不好,但比起它來總不值錢!」 碧雲想興國就是這一點討厭,吃天津雪梨也算得一回事麼,還念了一篇散文詩來讚美它,真無聊。 「你吃不吃?」 「……」她搖了搖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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