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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北朝的文學(2)


  二

  《北史·文苑傳》所述文士,始于許謙、崔宏、崔浩、高允、高閭、游雅及袁翻、常景等,後則有袁躍、裴敬憲、盧觀、邢藏、裴伯茂、孫彥舉、溫子升諸人。視子升較後者,則有邢邵、魏收二人。諸人所作,類擬南朝,鮮見自立。例如,邢邵雅慕沈約,魏收則竊任昉。

  溫子升字鵬舉,自雲太原人,晉溫嶠之後。嘗作《侯山祠堂碑文》,為常景所賞。梁使張皋,寫子升文筆,傳于江外。梁武稱之曰:「曹植、陸機,複生於北土。」王暉業也說:「我子升足以陵顏轢謝,含任吐沈。」他的詩,像「光風動春樹,丹霞起暮陰」(《春日臨池》),「素蝶向林飛,紅花逐風散,花蝶俱不息,紅素還相亂」(《詠花蝶》),都是南歌,看不出一點的北國的氣息出來。

  邢邵字子才,河間鄭人。十歲便能屬文。雅有才思,聰明強記。年未二十,名動衣冠。既參朝列,屢掌文誥。與溫子升同稱「溫、邢」。子升死,又並魏收,稱為「邢、魏」。高氏禪代後,邢邵即仕齊。他的樂府,像《思公子》:

  綺羅日減帶,桃李無顏色。
  思君君末歸,歸來豈相識?

  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钜鹿下曲陽人。與邢子才並以文章顯,世稱「大邢小魏」。收于子才為後輩,然時與之爭名。議論更相訾毀,各有朋黨。收每陋邵文。邵卻說:「江南任防,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之,乃道:「伊常于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斯可見二人的所好。收嘗奉詔為《魏書》,是非頗失實,眾口譁然,號為穢史。入齊後,為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特進。收頗無行,在京洛輕薄尤甚,人號為「驚蛺蝶」。齊武平三年卒。

  北齊受魏禪,文章之士,於先代的邢、魏外,複有祖鴻勳、李廣、劉逖、顏之推諸人,而之推為尤著。又有陽休之,詩名也甚著。

  顏之推字介,琅玡臨沂人,博覽群書,無不該洽;自梁入齊。河清末,被舉為趙州功曹參軍,後除司徒錄事參軍。累遷中書舍人。齊亡,入周。隋開皇中,太子召為學士,甚見禮重。尋以疾終。之推有《觀我生賦》,文致清遠。而其不朽,則在《家訓》一書。《家訓》凡二十篇,自《序致》、《教子》、《文章》、《養生》以至《雜藝》無所不談。以澹朴的文辭,或述其感想,或敘狀前代或當時的故事,或評騭人物及文章,其親切懇摯,有若面談,亦往往因此而多通俗的見解,平庸的議論。像《文章篇》中的一段云:

  江南文制,欲人彈射。知有病累,隨即改之。陳王得之于丁虞也。山東風俗,不通擊難。吾初入鄴,遂嘗以此忤人,至今為悔。汝曹必無輕議也。

  充分的可以看出一位謹慎小心,多經驗,怕得罪人的老官僚的口氣來。

  陽休之,字子烈,北平無終人。初仕魏,為給事黃門侍郎。入齊,遷吏部尚書左僕射。周平齊,休之又被任為和州刺史。至隋開皇間始罷任,終於洛陽。休之有詩名,頗得齊、梁風趣,像《秋》詩:

  月照前窗竹,露濕後園薇。
  夜蛩扶砌響,輕蛾繞燭飛。

  休之弟俊之,當文襄時,多作六言。「歌辭淫蕩而拙。」世俗流傳,名為《陽五伴侶》,寫而賣之,在市不絕。俊之嘗過市取而改之,言其字誤。賣書的人道:「陽五,古之賢人,作此《伴侶》;君何所知,敢輕議論!」俊之大喜。後待詔文林館。自言有文集十卷,「家兄亦不知吾是才士也」。可惜俊之的六言,今已不傳一字,不知其風格究竟如何。唯既已成為通俗文體,而流行於市井間,則其作風,必與當時文士有所不同。史稱其「歌辭淫蕩而拙」,或是用當時流行的北方的民歌體而寫的罷。《子夜》、《讀曲》,獨傳南國,而北地的《陽五伴侶》則絕跡不見,殊是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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