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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唐代的民間歌賦 五(3)


  巴黎本「季布不知新使至,卻著言詞怪主人」之下,缺了一大段。(劉氏云:此處原本缺一段。)但這一大段,恰好倫敦有一個殘本(見《敦煌零拾》三,作《季布歌》),足以補入。但有十三句(從「且述天心宣敕文」到「卻著言辭怪主人」)卻是和巴黎本重複的,我們把它們刪去了。底下接著便敘述周氏無計可施,季布卻教他一計,將自己髡鉗為奴,設法賣給了朱解,隨他「歸朝闕」。其間寫季布「便索剪刀臨欲剪」的心理是極為動人的。

  「院長不須相恐嚇,僕且常聞俗諺雲。

  古來久住令人賤。從前又說水頻昏。

  君嫌叨瀆相輕棄,別處難安有罪身。

  結交語斷人情薄,僕應自殺在今晨。」

  周氏低聲而對曰:「兄且聽言不用嗔。

  皇帝恨兄心緊切,專使新來宣敕文。

  黃牒分明□在市,垂賞堆金條格新。

  先拆重棚除複壁,後交播土更颺塵。

  如斯嚴迅交尋捉,兄身弟命大難存。

  兄且以曾為禦史,德重官高藝絕倫。

  氏且一家甘鼎鑊,可惜兄身變微塵!」

  季布驚憂而問曰:「只今天使是誰人?」

  周氏報言:「官禦史,名姓朱解受皇恩。」

  其時季布聞朱解,點頭微笑兩眉分。

  「若是別人憂性命,朱解之徒何足論。

  見論無能虛受福,心粗闕武又虧文。

  直饒墮卻千金賞,遮莫高堆萬挺銀。

  皇威刺牒雖嚴迅,颺塵播土也無因。

  既交朱解來尋捉,有計隈依出得身。」

  周氏聞言心大怪,「出語如風弄國君。

  本來發使交尋捉,兄且如何出得身?」

  季布乃言:「今日計,弟但看僕出這身。

  九發翦頭披短褐,假作家生一賤人。

  但道兗州莊上漢,隨君出入往來頻。

  待伊朱解回歸日,扣馬行頭賣僕身。

  朱家忽然來買口,商量莫共苦爭論。

  忽然買僕身將去,擎鞭執帽不辭辛。

  天饒得見皇高恨,猶如病鶴再淩雲。」

  便索剪刀臨欲剪,改形移貌痛傷神。

  解發撚刀臨擬剪,氣填胸臆淚紛紛。

  自嗟告其周院長,「僕恨從前心眼昏!

  枉讀詩書虛學劍,徒知氣候別風雲。

  輔佐江東無道主,毀罵咸陽有道君。

  致使髮膚惜不得,羞看日月恥星辰。

  本來事主誇忠赤,變為不孝辱家門。」

  言訖撚刀和淚剪,占項遮眉長短勻。

  浣染為瘡煙肉色,吞炭移音語不真。

  出門入戶隨周氏,鄰家信道典倉身。

  朱解東齊為禦史,歇息因行入市門。

  見一賤人長六尺,遍身肉色似煙熏。

  神迷勿惑生心買,持將逞似洛陽人。

  問此賤人誰是主?「僕擬商量幾貫文。」

  周氏馬前來唱喏,「一依錢數且諮聞。

  氏買典倉緣欠闕,百金即買救家貧。

  大夫若要商量取,一依處分不爭論。」

  朱解問其周氏曰:「有何能得直千金?」

  周氏便誇身上藝,雖為下賤且超群。

  小來父母心憐惜,緣是家生撫育恩。

  偏切按摩能柔軟,好衣彩攝著煙熏。

  送語傳言磨識字,會交伴戀入庠門。

  若說乘騎能結綰,曾向莊頭牧馬群。

  莫惜百金促買取,商量驅使莫頑囂。

  朱解見誇如此藝,遂交書契驗虛真。

  典倉牒絺而捐筆,便呈字勢似崩雲。

  題姓署名似鳳舞,書年著月若烏存。

  上下撒花波對當,行間鋪錦草和真。

  朱解低頭親看劄,口呿目瞪忘收唇。

  良久搖鞭相嘆羨,看他書劄置功勳。

  非但百金為上價,千金于口合交分。

  遂給價錢而買得,當時便遣涉風塵。

  季布得他相接引,擎鞭執帽不辭辛。

  朱解相貌何所似?猶如煙影嶺頭雲。

  不經旬月歸朝闕,具奏東齊無此人。

  卻不料季布已隨在他身邊了。這和《史記》所敘朱家明知其為季布而買了下來的話又不大相同。下面敘季布把本來面目對朱解揭開了,嚇得朱解「驚狂展轉喪神魂」。但季布卻要求朱解請眾大臣宴會,由他出來親自乞命。朱解只好答應了他。第二天侯嬰、蕭何們便都來了。這和《史記》敘朱家自去懇求滕公的話也不同。這裡只有侯嬰、蕭何卻沒有滕公這重要的人物出現。

  皇帝既聞無季布,「勞卿虛去涉風塵。

  放卿歇息歸私邸,是朕寬腸未合分。」

  朱解殿前聞帝語,懷憂拜舞出金門。

  歸宅親故來軟腳,開筵列饌廣鋪陳。

  買得典倉緣利智,廳堂誇嚮往來賓。

  閑來每共論今古,悶即堂前語典墳。

  從此朱解心憐惜,時時誇說向夫人。

  「雖然買得愚庸使,實是多知而廣聞。

  天罰帶鉗披短褐,似山藏玉蛤含珍,

  是意存心解相向,僕應抬舉別安存。」

  商量乞與朱家姓,脫鉗除褐換衣新。

  今既收他為骨肉,令交內外報諸親。

  莫喚典倉稱下賤,總交喚作大郎君。

  試教騎馬撚毬仗,忽然擊拂便過人。

  馬上盤槍兼弄劍,彎弓倍射勝陵君。

  勒轡邀鞍雙走馬,蹺身獨立似生神。

  揮鞭再騁堂堂貌,敲鐙重誇擅擅身。

  南北盤旋如掣電,東西懷協似風雲。

  朱解當時心大怪,愕然直得失精神。

  心粗買得庸愚使,看他意氣勝將軍。

  名曰典倉應是假,終知必是楚家臣。

  笑向廳前而問曰:「濮陽之日為因循,

  用卻百金為買得,不曾子細問根由。

  看君去就非庸賤,何姓何名甚處人?」

  季布既蒙子細問,心口思維要說真。

  擊分聲嘶而對曰:「說著來由愁殺人!

  不問且言為賤士,既問須知非下人。

  楚王辯士英雄將,漢帝怨家季布身。」

  三台八座甚忙紛,又奏逆臣星出現。

  早疑恐在百寮門,不期自己遭狼狽。

  將此情□何處申?解誅斬身甘受死,

  一門骨肉盡遭迍,季布得知心裡怕。

  甜言美語卻安存。「不用驚狂心草草,大夫定意在安身。

  見令天下搜尋僕,捉得封官金百斤。

  君促送僕朝門下,必得加官品位新。」

  朱解心粗無遠見,擬呼左右送他身。

  季布出言而便嚇,「大夫便似醉昏昏!

  順命受恩無酌度,合見高皇嚴敕文。

  捉僕之人官萬戶,藏僕之家斬六親。

  況在君家藏一月,送僕先憂自滅門。」

  朱解被其如此說,驚狂展轉喪神魂。

  「藏著君來憂性命,送君又道滅一門。

  世路盡言君是計,今且如何免禍迍?」

  季布乃言:「今有計,必應我在君亦存。

  明日廳堂排酒饌,朝下總呼諸大臣。

  座中促說東齊事,道僕愆尤罪過頻。

  僕即出頭親乞命,脫禍除殃必有門。」

  屈得酂侯蕭相至,登筵赴會讓卑尊。

  朱解自緣心裡怯,東齊季布便言論。

  侯嬰當得心驚怪,遂與蕭何相顧頻。(下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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