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如此這般的背後_鄒韜奮

張學良如此這般的背後

　　張學良自「未逾旬日，蹙地千里」（張於熱河奉送後引咎辭職電中語，其實何止千里？）之後，逍遙滬上作寓公，有一位「國民一分子老西」在《大公報》上登過一段啟事，裡面說起：「聽說你在瑞士花了好幾百萬圓建築了一所很美麗堂皇的別墅，預備你出國居住和修養，如此話當真，你就太無心肝了！我們的東北四省……是你不抵抗主義所賜給的奇恥大辱……報載貴夫人由北平去上海時，私產財物，掛了十三節火車搬運，可想而知道這財產之多了。現在東北四省人民的財產，一定比你的多得多，那末有誰給他往上海運呢？再聽說，你等護照發下，即行出國。不過我想片子上印著不抵抗將軍的銜出國，未必有何光彩……」關於張氏的種種，我們也有所聞：有人說他的這所「很美麗堂皇的別墅」是在九一八之後趕著造好的，有人說他離華北時共刮了三千萬帶著跑，有人說最近匯了二百萬圓金洋（等於華幣千萬圓了）到美國紐約銀行去。我們既沒有工夫到瑞士去實地調查，又沒有能力去查他的帳，沒有實據可援，聽了也就算了，未便就拿來作評論的根據。但據今昨兩日（九日及十日）報上公開的消息，有兩段關於這位張「平民」的美事（張初到滬時發表書面談話，謂希望「均以平民相看待」）。一段是海軍部公佈他盜賣天津公產的真相，內容如下：

　　「張在平臨行時，擅將海軍部天津醫院醫校全部地皮房屋，越權私售與該醫院醫校所在地之法租界當局，經本部覺察後，曾數電張氏阻止，均未得其回復，而法租界當局竟於前月底根據張氏所簽之約，率領法籍兵警，恃強將該院校之全部房屋，硬行佔領……」

　　還有一段是張繼氏自平電吳市長請速向張學良檢查扣留頤和園字畫，內容如下：

　　「閱報張學良將乘船出國，頤和園銅器雖已南運，該園古字畫多在張學良手，宜從速檢查扣留，庶國寶不致流亡海外，幸甚。」

　　前一段消息是出賣國土，後一段消息是出賣國寶。記者提筆草此文時（十日），報載張「平民」將于十日登輪出國，這篇文字在週刊上登出時，這位「平民」大概已在海外逍遙了。但這不重要，因為我們並不重在攻擊張氏個人，對於張氏個人的攻擊是沒有多大效用的，我們所要特別注意的是容許張氏如此這般的整個的政治結構。這種政治結構倘若不經徹底的改造，就是殺了一個張學良，還有無數變相的張學良！張學良之所以能一直逍遙到現在，由國內逍遙到國外去，這顯然不是張學良一人有這麼大的力量，無疑的是靠有整個的政治結構做他的靠山，這結構如不改造，痛駡張學良個人是白罵的，他還是可以安然享福，逍遙自在！

　　「老西」先生替張學良擔憂，以為他「出國」在「片子上」「要印著不抵抗將軍的銜」，「未必有何光彩」，其實這是「老西」先生的過慮。我們在四月九日的《民報》上明明看見一則南京專電：「張學良出國護照，已由外部辦妥，計歐洲九國，系以國府委員資格，隨行填二十餘人……」「老西」先生立于老百姓的地位，也許認為「不抵抗將軍」幸而得保全著腦袋「出國」，「片子上」的「銜」就應該老老實實的，卻不知道就政治的眼光——中國的現在政治的眼光——看來，這是不對的，所以儘管不抵抗，儘管送了國土又賣國土，賣了國土又準備賣國寶，而他還得掮著一塊「國府委員資格」的牌子大模大樣的逍遙到外國去！（至於是否「有何光彩」？那卻是另一問題！聽說旅英僑胞已有電來擋駕，說「請為祖國稍留體面」。）而且某要人還答應他「三五月後當有借重處」，可見他暫時雖很委屈地由國內逍遙到國外去，不久也許就要很有光彩地由國外逍遙到國內來！所以如把個人看張學良，如把個人的行為看張學良的如此這般，無異隔靴搔癢，無一是處，因為在實際上這是現在中國整個政治結構中的一個象徵。監察院諸公因為見不及此，在彈劾張學良提案中說出什麼「立將張學良明正典刑」的冠冕堂皇的話，結果何嘗能動他毫末？不過說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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