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嚇敵聲中的空軍幻影_鄒韜奮

大刀嚇敵聲中的空軍幻影

　　據報載三月二十五日中國航空協會上海市徵求隊假座青年會作第二次關於徵求成績的報告，由總隊長吳鐵城氏主席，吳市長致詞畢，在相繼報告的各隊長裡面，有總工會代表李永祥君報告購買「滬工號」飛機募捐成績，本旬為五千圓，並提及工人對我國空軍不對外而對內的懷疑。主席吳市長即答覆：「今後我國決不至再發生內戰，國難日深一日，倘有人甘冒不韙，其覆亡必可立待」云云，工人乃至其他的勞苦民眾，自願出其胼手胝足血汗之資，盡他們協助國防的誠意，同時卻不免於「齎寇兵而資盜糧」的顧慮，推此心理，一般民眾簡直有雖欲努力而無從的苦況，這是他們的「杞憂」呢？還是實際的已往和當前的事實造成他們的判斷？

　　講到已往，所謂「擴大會議」在北平舉行的時候，和他們作戰的就有飛機在天空紛紛示威，使得這班大人先生們不敢再在懷仁堂開會，只得躲在地窖裡去。此外如去年廣東兩陳之戰，也有飛機出來造成擊沉本國軍艦的偉績。去年山東和四川的內戰，也都有飛機參戰，這都是「對內」的，飛機都有它的戰鬥力，都顯過它的神通。一講到「對外」，在十九路軍淞滬抗日之戰，就只有一個美國人在空中與日本飛機抗戰而送了一條命，弄得我們追悼慰唁，鬧做一團，至於我們自己的飛機參戰，只有民眾的夢想中偶爾有之！

　　最近宋哲元氏所領導的二十九軍在喜峰口血戰，只聽見大刀嚇得敵人膽寒，聽說已活活的砍死了三千人，但我們的空軍就一絲影兒不見！說沒有嗎？何以在「對內」的時候就會無中生有？說有嗎？何以一遇「對外」，便只有敵人的飛機在天空橫行無忌呢？

　　在三月十四日，我們在《申報》上看到一個很令人興奮的南京專電，大標題是「空軍昨晨出動」，小標題是「尚有多架，今晨繼續出發」。該專電的內容如下：

　　「軍政部航空署空軍隊，十三晨九時，在首都大校場演習駕駛，共有飛機囗囗架，系由囗囗駛京者，九時三十五分，各機開始起飛，由大校場首先飛出者囗囗架，淩空過京自囗囗翱翔而去，繼又有囗囗架陸續出發，相繼旋繞向囗，聞十四上午尚有多架繼續飛行。」

　　我們看了這個專電，以為中國「對外」居然有此破天荒的「出動」，不禁歡欣鼓舞，距躍三百，但至今僅僅「專電」而已，始終不見下文！靠以殺敵的還只是大刀隊的肉搏！上面那個專電裡用了許多囗的記號，這是軍機未便洩漏，我們這樣的「阿斗」也還懂得，不過如果「翱翔而去」的是真在和敵拚命，那末報上不應滿紙只有大刀殺敵的消息，把飛機臨陣不脫逃的成績一概抹煞，於是有人疑心《申報》說謊，有人說「翱翔而去」者是志在逃難也！

　　但且慢灰心，到了三月二十日，我們又在有人疑它說謊的《申報》上看到一個好消息，也是由南京來的專電，標題是「空軍請纓北上」，內容如下：

　　「航空界憤日機在長城各處，肆意轟炸，聞已聯呈當局，請准空軍北上，援助殺敵。」

　　何以在十三晨已「翱翔而去」，「相繼旋繞」，而且在十四日「尚有多架繼續飛行」，到了二十日，還有「請纓」的必要，即此「請纓」，截止記者執筆草此文時，又已過了足足七天，也還不見下文，所聽到的仍只有「大刀隊」云云，大概還仍在努力「請纓」之中吧！凡此種種麻煩，不能怪別的，就只得怪是「對外」，因為這種種都是在「對內」時所瞻仰不到的。

　　但我們應該感謝吳市長的安慰，因為他不是很堅決地擔保「今後我國決不至再發生內戰」嗎？軍閥互爭地盤的無意義的內戰，當然是我們老百姓所不贊成的，所以我們很希望吳市長的話有可靠的根據。但他所根據的唯一理由是「國難日深一日」，我們似記得去年山東韓、劉的內戰恰在「九一八」國難紀念日爆發，去年廣東和四川的內戰，也都是在「國難日深一日」的情況中，這在事實上又如何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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