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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意後的失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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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入職業界數年,于服務之餘,愈覺知識之饑荒,一年來幸而得到工讀機會,苦樂參半,茲請將所感為先生言之。 讀書,不惟培養人們生活的技能,並且使人們的眼界擴大,胸襟寬闊,想像力高遠,同情心濃摯。教人們做思想的主人,勿為信條的奴隸。讀書本不一定要進學校,但進學校,卻是讀書的一個重要手段。(中略)在六年前,總算畢業于中學,雖不必負擔家庭的生計,家庭也不再供給我去升學,於是時時作工讀的美夢。去年,因服務機關的特許,得赴某院選課——和服務機關有關係各科——每晨二時,自八時至十時。 工讀足以彌補失學的苦痛。在不荒廢職務的原則之下,無論晨課夜校,均屬可行。以自己工作的酬報,作求學一切的經費,既無需乎家庭的供給,複無損於個人的事業,這實是一件快事。不過還有兩點使我感著得意後的失望:(一)自修時間的缺乏。大抵中等以上的教育,教者不過提示要點,融會貫通,全靠自己參考博覽。單讀課本或單聽演講,便是一字不忘,所得的概念,充其量,不過一本書和若干次的演講罷了,何況事實上還不能完全記憶呢!工讀時期,又不應玩忽了本職,因此每天可以供閱讀的時間,不過夜晚的三數時,在此期間,只要同事或朋友來詢問一件事,或隨便的談判幾句,足夠分散我的注意力,也足夠侵佔我僅有的光陰了。自信盡職的我,一面感于當局的美意,一面重視所任的職務,有時不免在夜晚辦一些公務,因此預備功課的時間固有餘,參考書籍的機會則甚少。閱書的量不豐富,學術的造詣,自然就很有限。(二)請益問道的困難。治學貴抱懷疑的態度,貴有深思的苦功。見著問題,發生一些懷疑,再繼以思維,從思維中,獲得一切有關係的知識。有時獨自窮思冥想,不通其故;有時別具見解,願與人辯。此時最好就教員質疑問難。然而來去有定時,匆匆上課,匆匆下課,不能和教員作較長較深刻的談話。有疑莫得而指引,至為煩悶。 也許是對於教者對於自己,期望太殷,易於失望,並且常因失望而發生痛苦的感覺。我自己想了兩種救濟的辦法:(一)遲些睡眠,早些起身——晨六時興晚十一時眠——年富力強的青年,一天有了七小時的睡眠足夠了。反正早起有益於衛生,想不致因此而妨礙健康。(二)有疑難處,縱然不能在上課時——以免耽誤同學的時間——或不及於下課後提出,可以改用書面。以誠意動教員,請他們稍微犧牲一些時間,用書面答覆。先生以為如何? 呂若謙 答:呂君此信所言,都是他親歷的甘苦,所以說得那麼親切有味。他的高尚志趣,他的工讀機會,都是我們所敬羨的。他說這是「得意後的失望」,我覺得不是「失望」,乃是俗語所謂「學然後知不足」:「知不足」是進步之母,與其說是「失望」,不如說是無限的希望,于此記者有一點要奉勸呂君的,就是我們對於無限的希望,作不斷的進攻則可,「發生痛苦的感覺」則不可;進攻的時候,當以愉快的態度和舒適的精神進行,時間上和工作上儘管不免緊張,而在精神方面及心理方面卻須常常保持坦蕩蕩的氣象,絕對要避免常戚戚的境域。 至於呂君所提出的「兩種救濟的辦法」,愚意以為尚有可以斟酌之處。學識要緊,健康也要緊,兩者相較,健康實更要緊。有了健康,不怕無增進學識的可能,也不至有了學識而不能應實用的弊病。像呂君日間要辦公,晚間有三數時的自修,我以為已夠,只須持以恒心,循序漸進,學識上之日有進步,可以無疑,若更要侵略到晚間睡眠的時間,我認為很不妥當。如有過人的精力,像電學發明家愛迪生每晚只睡四小時,活到九十幾歲還是健存著未死,那是例外。假使呂君也有此類異乎常人的體格,我不反對,否則就尋常的體格說,每晚至少要有八小時的充足睡眠,一時「侵略」了這種很重要的休養時間,也許不至立刻覺得不良的影響,勉支多時,不免損及健康。「早起有益於衛生」固不錯,但遲睡和克扣不可少的睡眠時間卻是有害的,這一點不可不注意。 關於書面商榷一層,如內容簡單,尚可行,否則長篇累牘,寫者答者都很費時間,似不如當面來得便當。關於這一點,我以為做教師的應于授完若干課時,酌抽上課的時間在教室內和學生討論,任他們提出疑問或意見,作比較詳盡的研究。我以為教師應養成學生的思考力和判斷力,不應用注入式的死法硬把材料灌到學生的腦筋裡去,便算了事。在大學裡尤其要鼓勵提倡這種討論研究的精神和興趣。如能設法商請教師採納這種辦法,呂君的第二難題便可解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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