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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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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一定入,也不一定不入。」 聽了這話,符賤庚走了。他回到山裡,砍起一擔柴火,用扡擔挑回家去,然後拿著扡擔和柴刀,往張家跑,一邊要回秋絲瓜的話,一邊也是為了再去看看張桂貞,他覺得,張桂貞比盛淑君還乖。 「刀還你,你看沒有砍缺吧?」符癩子走進張家的灶屋,笑嘻嘻地對秋絲瓜堂客說道。 「砍缺了,還怕你不賠?」秋絲瓜堂客並沒有看刀。 符賤庚拿眼睛四圍張望,沒有看見張桂貞,又不好問得,只是四處看。 「一雙賊眼睛,你在找哪個?」秋絲瓜堂客察看出來了。 「我嗎?啊,不找哪個,要找秋哥。」符癩子自相矛盾。 「他在堂屋裡。」 「都在堂屋裡?」 「只他一個人。」 符賤庚只得沒精打采地走進堂屋,看見秋絲瓜正在砧板子上切煙葉,他走攏去,把龔家的話,一五一十都說了。 「這樣,他是不主張入了?」秋絲瓜問。 「也沒說定。」符癩子一邊答白,一邊往四邊看看,到處不見張桂貞影子,他只得走了。 第二天黑早,秋絲瓜趕著黃牯到門口的塘邊喝水,看見鄧秀梅滿臉含笑,對他走來了: 「你起得早。」 「也不算早。」 「主意定了嗎?」 秋絲瓜瞧著牛喝水,避免看對方,緩慢而又堅決地說: 「夜裡我默清神了,我想還是慢點子再講。」 「怎麼你又變卦了?」鄧秀梅收了笑容。 「原來就沒有答應你嘛。如今我手裡呆,一個活錢也沒有,單是股份基金這一項就把人死死卡住了。」 「你有牛、有豬,雞鴨成群,還哭什麼窮?你沒得錢,河裡沒得船。」 秋絲瓜自己也覺得窮是裝不過去的,就說: 「鄧同志,你是青天,替我想想吧,家裡這樣多人吃茶飯,如今又添了個老妹,我只一雙手,入到社裡,能把一家吃的都做回麼?你是明白人,最會諒情,將心比心,替我想想吧。」 「要我替你想,我看入比不入強一些,昨天不是跟你算清楚了嗎?你變了卦,又是聽了哪一個人的話了?」 「沒有,沒有。」秋絲瓜連連否認,臉上卻有一點熱,慌忙低著頭。他和龔子元間的關係,雙方都不願意別的人曉得,除開符癩子。 「脆脆崩崩地說吧,到底入不入?」 「我想,」秋絲瓜想要腳踏兩邊船,並不乾脆地回死,「還是等年把子再看。」 「好的,聽你,以後不要失悔囉。」鄧秀梅心裡有點冒火了,轉身要走。 看著鄧秀梅生了氣,果決地要走,秋絲瓜的心又往回想了: 「聽她的口氣,莫不是我入到社裡,真不會吃虧?」思路這樣一轉彎,他滿臉賠笑,連忙叫道: 「鄧同志,你先不要走,還有話講。」 「那你說吧。」鄧秀梅回身站住,但也不走攏。 「實其要入,只好入了。」秋絲瓜牽著黃牯走攏幾步說。 「沒有想通,實其不想入,請不要勉強。」 「你看這樣可以啵?我先把六畝分來的水田,交還國家。」 「不是國家要你的土地,是要你將土地入股,參加農業社。」* 「都是一樣。」 「大不一樣。」 「好吧,六畝田交給社裡。我留下自己開的那一點山土。」 一聽這話,鄧秀梅就領會了秋絲瓜的主意,還是腳踏兩邊船。她也順著他的這意思,說道: 「我想這也行。不過,聽說你的土很多,都留了,你就會心掛兩頭,田裡、土裡,社裡、家裡,兩頭忙得不清閒。」 「我自己會有一個調擺的,還有我的這條牛,怕入到社裡,喂得不好。」 「入到社裡,還可以歸你自己打收管,不想入,私有租用,也無不可。」 「入到社裡,聽說作價非常低。」 「沒有的話。」 「進去再吃口茶吧。」 「不,吵煩了。」鄧秀梅走了。她的穿得一身青的勻稱的身子飛快地消逝在清早的陽光照著的金燦燦的大塅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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