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敬文文選

           在教育部座談會上的講話

                        
  教育部開門整風是很好的,因為教師們和我個人都有很多意見 陡年來教育部成
績是很大的,但缺點也是嚴重的,我本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來談一談:

  (1) 教育部過去出了很多主意,頒佈許多指示、計劃。領導機構應該有主意
辦法的,但不問這辦法主意如何,下到學校裡去就得照作,如教育實習師大非得兩
次不可以,因全國都惟師大馬首是瞻,這些主意計劃都不是從實際出發的,都是主
觀空想。教育部倒不是有意將工作領到死胡同去,而是不從教育實際、物質設備條
件和對過去文化傳統的實際出發,所以它是空想的,如部裡去年反保守主義要加速
前進,在12年遠景規劃裡要辦一百個高師,而師大要培養上千個研究生,這浩浩蕩
蕩的大數字世界上也少有, 現在的蘇聯文學就有將近100人。我想學校要增加這麼
多是可笑的,因為高等學校主要問題是師資,一個成熟的高等學校師資起碼要22—
23年,蘇聯是25年。當時如果反對的話就給扣上保守主義的帽子,並且你講了也沒
人聽你的,作為一個 掌握全國教育事業的領導機關,像這樣的作法只能造成觀感不
好的影響,我們不管年老年青教師對教育部這種作法都罵,但不在報紙上罵,並罵
得咬牙切齒,但他們不是心向臺灣、向帝國主義而是想把高等教育事業辦好。但教
育部的辦法是不能使我們同意的。教育部只是從需要上看,教育有它自己的規律,
應抓住這規律來辦事,教育事業是要隨著國家發展而發展,但不能隨著其他事業一
樣的速度來發展,如合作化高潮那樣。不根據教育本身規律辦事是主觀主義、空想
主義。

  (2) 機械學習蘇聯,不動腦筋的聽專家話,毛主席曾講「學習蘇聯,要結合
中國實際,」而我們卻只看前句,丟下了後一句。這樣從不自覺的教條主義到自覺
的教條主義,如我們原來有四個附中,而教育部顧問蘇聯專家講不需要,蘇聯沒有。
這條並不是社會主義原則,它們沒有我們可以有。那時費拉托夫專家常來學校給我
們幫助很多,但添的麻煩也不少。如領導二級制,蘇聯是二級制我們也得二級制,
為此我們討論了好久,結果是無下文,現在仍是三級制。

  另外函授學校的設立,有好多系科設立了,這也是學習蘇聯,而系裡師資不夠,
多是助教,我一向不同意助教開課,那時錢部長說:高師要發展師資不夠,但這不
要緊,我們有許多助教,二年以後就可以作教師了,並可作優秀的教師。我和錢部
長的看法不一致,我向何校長講,「對錢部長的話我是口裡不敢非之,但肚子裡不
敢是之。」過去對青年教師的估計是不正確的,對老教師所採取的態度是粗暴的。
再說辦函授,系裡一直不同意,但有個別假積極分子說可以,部裡就糊塗的聽他的
意見了,可是我會反映說不行,部裡卻不理睬。過去對中國專家是看不起,學生和
教師的意見部裡不大理。

  再說蘇聯文學教師現在需要的很少,但現在搞這麼多,真不知如何分配,最初
我的意見是5個人到10個人, 最多不能超過15個人。但教育部想多培養幾個,這只
是甜夢,這是不合實際的,當然雖然我反映了這個意見,只因為我是一個中國的專
家,不能起作用。

  還有6時一貫制, 是很不合適的。當時雖然徵求了意見,按常理來推這也是不
對的,但是教育部不聽中國專家的意見,這損失很大。

  教育事業是一步一步的,它是潛移默化的,有程序按步就班的。但領導上熟于
一陣風的規律,把它引到教育事業上來,這個損失是很大的,如批判杜威一陣風。
先生們辛辛苦苦的搞出來而無下文。搞教學大綱亦是如此,不是按步就班積累經驗
來稿,而是一陣風,這一陣風使得先生們忙亂不堪。拿教學計劃來說,沒有一個學
生是從頭到尾用一個教學計劃的,別說4年就是3年2年也沒有,當然變還是需要的,
但沒有這樣快的,這樣快是反常的。這樣的變使得每位先生都應付年年的變,而無
時間去搞科學研究,變成了南轅北轍,向南方的車子實際是北方走。

  部裡下來的指示是行政命令,不能抗拒,只能服從。如服從有好處這還可以,
但事實並不如此,如教育實習就是命令我們兩次。柳部長說這是科學的,我覺得這
講得太輕率了, 這是變相革命。又如去年要我們支援其他院校150人,但我們經研
究抽80人都有困難,李司長講在不傷元氣下抽。我問他半死不活算不算傷元氣,他
說不算。 這怎麼能說不算呢?這話說的是不負責的,紀司長當時也是贊成150人,
但到後來抽了幾十名也還是可以了,應該說合理的服從不合理的不服從,部裡從需
要出發不看實際,我們已經出了幾十個人了還說我們反抗,幾乎要通報,這是命令
主義,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的領導的方法。

  還有部裡有些作法也是不很負責的,如分配研究生問題,第一次我培養了五個,
分配出去沒有一個是在高等學校教本專業的。據我所瞭解很多學校缺這個專業的師
資,如華東師大,東北師大就沒有這方面的教師。我的學生出去反而教文學理論或
現代文選,去年培養出來的也只有二個人搞本專業。這樣的做法從他本人講是學非
所用,對國家是該開的課程未能開出來。

  部裡不該管的部裡也管,如研究生培養是教師個人的事情,這部裡也要抓,研
究生的學習年限需延長時間也得部裡批,教育部不懂不瞭解,還要管的多,這當然
要犯官僚主義的。

  一般講,事情辦錯了與經驗有關這是對的,但教育部並不完全如此。這要具體
分析,有許多錯誤是由於工作方法不對頭,不相信中國專家,不吸收中國專家經驗,
不走群眾路線。學校的許多工作是不重視黨外專家的意見,什麼事情都要通過黨委,
黨委同志又不懂,不深研究,這樣一些能避免的錯誤也未能避免。丁浩川同志就自
己摸索,盲動主義的作風,我和他講馬克思是講科學意見的,摸索是不得已的事情,
要走群眾路線。

                         (摘自座談會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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