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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回 閒話動芳心情儔暗許 躡蹤偷豔影秀士驚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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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和向月容笑道:「這話……」 月容不等他把話說完,扭轉身子,就跑了出去了。二和還不死心,依然站在屋子裏,向丁老太望著道:「媽,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我想,還不止這麼些個話。」 丁老太笑駡道:「別胡攪了,這麼老大個子,你再要胡鬧,我大耳括子打你。」 二和聽說,只好笑著走出來了。月容已是在爐子邊攤雞蛋,手上拿起鐵勺子,向二和連連點了幾點,低低地道:「該,挨駡了吧?」 二和輕輕地走到她身邊,笑著還不曾開口,月容便大聲道:「二哥,餅烙得了,你端了去吃罷。」 二和笑道把手點點她,只好把小桌子上碟子裏幾張新烙得的餅,端到裏面去。雖是他心裏所要說的兩句話,未曾說了出來,然而心裏卻是十分感著痛快,把餅同菜陸續的向桌上端著,口裏還噓噓的吹著歌子。 大家圍著桌子吃飯的時候,月容見他老是在臉上帶了笑容,便道:「二哥,你是怎麼了?今天老是樂。」 二和道:「我為什麼不樂呢?你快成紅角兒了,聽說你的戲碼子,又要向後挪一步,是有這話嗎?」 月容道:「你怎會知道的?」 二和道:「這樣好的消息,你不告訴我,難道別人也不告訴我嗎?」 月容道:「這事定是我師傅告訴你的。因為再挪下去,就是倒第三了,我想著,不會那樣容易辦到,所以沒有敢同你說。」 二和道:「怕辦不到,就不同我說嗎?」 月容笑道:「你的嘴最是不穩,假如我告訴了你,你給我嚷嚷出去了,我又做不到那件事,你瞧我多麼寒磣。」 二和道:「怎麼突然的提到了這件事上來的呢。」 月容道:「就因為池子裏有幾個老主顧,給館子裏去信,說是他們老為著我的戲碼太前了,要老早的趕了來,耽誤了別的正事,希望把我的戲碼挪後一點,他們好天天全趕得上。師傅說,這事可是可以的,不過我的戲太少了,幾天就得打來回,戲碼在後面怕壓不住,那究竟不妥當。」 二和道:「楊五爺這就叫小心過分,唱戲的就怕的是戲碼不能挪後,既是有了這機會,那就唱了再說。」 月容笑道:「爬得太快了我有點兒害怕,還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著的好。」 丁老太笑道:「這樣看起來,你是真會紅起來,你所說的,就是一個作紅角的人說的話。」 月容聽了,對二和微笑。 二和正夾一大叉子韭菜炒豆芽放到半張烙餅上,把烙餅一卷,卷成了一個筒子,放到嘴裏去咀嚼著,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只管對了月容望著。月容被他看了個目不轉睛,有點不好意思,卻夾了一絲韭菜,向二和這邊摔了過來,不偏不斜的正摔在他眼睛皮上。二和放下筷子,用手去揭,笑得月容將身子一扭,兩手按了肚皮,彎了腰就向房門外頭跑,然後蹲在走廊上輕輕地叫著哎喲。二和大步子趕了出來,一手握了月容的一隻手,一手作了猴拳,伸到嘴裏去呵氣,正待向月容肋窩裏去咯吱時,那丁老太坐在桌子邊,兩手按住了桌子,半揚著臉子,向院子裏望著,問道:「二和,你們幹什麼?放了飯不吃,跑到院子裏去。」 二和只得放了手,向月容伸一伸舌頭,月容道:「院子裏來了一隻小花貓,我想把它捉住。」 丁老太道:「吃飯罷,別淘氣了。」 二和同月容,這才暗笑進來,把一餐飯吃了過去。 等二和二次出門趕馬車去了,月容同丁老太坐著閒談。丁老太道:「二和那孩子傻氣,剛才碰疼了你沒有?」 月容笑道:「我不是豆腐做的,那裏就會碰疼了?喲,您怎麼知道?」 丁老太笑道:「你別瞧我雙目不明,在我面前有什麼事,我也會知道的。」 月容笑道:「老太太作長輩的人,也同我們小孩子開玩笑了。」 丁老太道:「開玩笑要什麼緊,只要你們倆和和氣氣的,我心裏就十分的痛快。我也不是別的什麼意思,我就是說,你們倆,要過得像親兄妹一樣,那才好呢。」 月容拖著老太太一隻袖子,連連搖撼了兩下,鼻子裏哼著道:「您別那麼說,那麼說不好。」 丁老太道:「那要怎麼說呢?」 月容笑道:「要說咱們像親娘兒倆,那才親熱呢。」 丁老太,呵呵笑道:「這孩子說話,繞上一個大彎,我還不知道你要這樣的說呢,原來是說這個。」 月容隨著笑了一陣,因站起來,握了老太的手,叫道:「老娘,您今天樂了,回頭又該不樂了,我又一句話,想說出口,又不好說。」 老太不免反握住了她的手道:「什麼呢?你說呀,你有什麼委屈嗎?」 月容道:「那倒不是,今天不是禮拜六嗎?白天有戲,我該去了。」 丁老太笑道:「這孩子嚇我一跳。你有正事,當然要去,幹嗎說我不樂意呢?」 月容道:「我走了,您怪寂寞的。」 丁老太道:「那不要緊,我到田大嫂子家裏聊天去。」 月容道:「就是大院子裏,住西邊廂房的那一家嗎?」 丁老太道:「是的。你同她交談過嗎?她姑嫂倆全挺和氣的。」 月容道:「您說的,剛剛同我的意思相反。那位二十來歲的姑娘,見著我就瞪大一雙眼,鬧得我進進出出,全不敢向她們那邊望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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