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新斬鬼傳 | 上頁 下頁 |
| 四〇 |
|
|
|
▼第十一章 制鐵釘將軍攻拍擊 卻說馬屁大王要命鬼,一頓恭維,將短命鬼恭維死了,正想掏出他身上的錢,將這屍首拋棄,不料門口有人大喊,馬屁大王,拿著麻身板,便走出洞門,看看是誰。只見一人作武士裝,手執寶劍,英氣勃勃地要殺進洞來。要命鬼拱手道:「原來是一位將軍。請問高姓大名?」 那人道:「驅魔大帝部下先鋒負屈,我一路跟著短命鬼、風流鬼二人,想把他們捉了。先是他們兩人和大話鬼鬧,後是他兩人自己鬧,我都沒有動手,打算由他們自相攻擊,除了一個,我再捉剩下的;不料總是沒有根本解決。剛才短命鬼進你的洞,我曾吩咐此地土地神偵探情形,據說,你已把他謀死了,要吞沒他身上的錢財。我想你也不是個好人,特意來拿你。」 要命鬼聽了,不慌不忙,作了三個揖,說道:「原來是負屈將軍,我這樣的人,還夠得上用將軍的劍來殺?你吩咐一聲,叫我死,我死也閉眼睛;不過謀財害命,那卻沒有這回事,也許土地初當偵探,想得功勞,特意捏造謠言來害我。將軍是天上的人,什麼事不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一見面,將軍就會看見他的心肝五臟,是好人,是奸人,那還不知道。」 說著,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負屈不過意,卻叫他起來。要命鬼道:「不能,我從小就崇拜英雄,見了鼓兒詞上英雄,還要下拜,何況見著當真的英雄在面前呢!」 那要命鬼說畢,磕頭如搗蒜一般,鬧個不休。負屈想道:咦!這人居然是個好人。別忙,我且試他一試。說道:「你說,你並沒有謀財害命,我卻不能相信,你且把那短命鬼捆綁出來,交給我帶回營去,我就相信你的話。」 要命鬼道:「將軍的話,我們沒有不遵辦的。將軍一路進來,著實辛苦了,先請到洞裏坐坐,休息休息。」 說畢,滿臉堆下笑來,彎著他的身體,幾乎不敢抬頭。負屈見這人這樣恭敬,絕對不想他有什麼歹意,就答應著走進去。那要命鬼轉身閃在一旁,意想要讓負屈在前面走。負屈以為他客氣,也就坦然前走。其實要命鬼當面恭維你,轉面他就對你不住。負屈剛剛走到洞門,要命鬼將他身上藏的麻身板拿了出來,對著負屈背上,就要使用急拍法。負屈本來也就步步留心的,忽然覺得背上有些肉麻,回頭一看,要命鬼舉著木板,正要往下拍。 負屈一跳幾丈,離得遠遠的,他想道:拍還沒有拍上,先就叫人家肉麻,這一拍上了,我還不是麻木不仁,由你擺佈。連忙拿劍在手,大聲喝道:「你這東西,有這大膽,敢來害我!」 要命鬼舉著麻身板,遙遙對負屈拍了三下,也是奇怪,不覺微微地發起笑來。笑完了,自己陡然省悟,知道敵他不過,只得往後倒退。要命鬼見負屈已走,洋洋得意,自回洞去吞沒短命鬼身上那筆鉅款。那負屈退了下去,卻總不死心,以為這個人既不和我打,又不和我罵,僅僅兩三下拍了過來,就叫人受不了,我真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慢慢地繞著這馬頭山走,只見有一條小河,繞山而流,有一個笑嘻嘻面孔的人,站在河邊,徘徊四顧。負屈一看,這人必有所為。便在荊棘叢中,看他鬧些什麼。只見那人用手在臉上一摸,忽然換了一副面容,蜂目狼牙鷹鼻子,十分兇惡。手上卻捧著一個假面具,又白淨又和藹。他拿了那個面具,彎著腰,掏著清水,就洗起來。洗了一會兒,他把兩隻手捧著,往臉上一合,就黏住了,而旦黏得一點痕跡沒有。他將面具戴好,離開河岸,就走上路往附近村莊去了。 這人去了一會兒,又來一個老頭兒,也是滿臉慈祥之容,誰知他用手一摸,也是一副假面具,真的臉卻像塚中枯骨一樣,慘淡怕人。負屈想道:原來這地方的人,都是兩副面孔,見人的都是假面具,真面具在這無人的地方,才肯露出來呢。負屈藏在深草裏,偷看著這樣假臉的人,只見去了一個,又來一個,陸續不斷,都在這裏洗他的假面具。負屈一想:他既然都在這裏洗面孔,一定有他們的意思,總要考察考察。等這樣兩臉的人,走得乾淨了,他也慢慢地走到河邊下來。 這小河的上流頭,微微地彎著,在山腳下出來。那山腳上,有一座牌坊,仿佛上面有幾個大字,負屈又想:在這上面,一定可以尋出點形跡來。仔細看時,原來是出山泉三個大字。負屈點了一點頭,原來這正是為改變良心的人而設。再看一看石牌坊前面,有一個小小的界碑,他索性走上前去,仔細看他一看,那界碑上寫道: 不識時務者,請由此入山。 負屈拍手道:「呵呀,我知道了!這出山泉水,正是向不識時務的地方,背道而流呵。」 再看那界碑的側面,也有字,上寫道: 順出山泉而下,可到民間去。 負屈看著,口裏不住地念道:「到民間去,到民間去。」 負屈順著河流走,只見河岸上又有一塊石碑,上面雖有些青苔,卻喜字跡還沒十分磨滅,隱約可以看得出來,那碑上的文字是: 此出山泉水之下游,就下河也。水至此,蓋三變矣。水在山中,清潔異常,出山則一變而為渾濁,及至此,則泥渣下沉,水不清不濁,為一種特異之流質。敷之物上,光滑如油。於此上,若著顏色,鮮澈鑒人。然顏色並不粘著,不欲其如此,擦之即去,甚或立易他色,亦無礙也。唯此水只可敷於物上,敷於人身,則無論白種,黃種,或黑種,即當成為灰色,終身不可去。愛潔之人,不可不慎也!水由此再下,即到民間之河之江之海,且日蒸以上升而為雲,雲騰致雨,更灑及天下,其變化亦極奇幻之能事矣! 再往下看,已然看不清楚。負屈想道:是了,原來那些戴假面具的人,都要在這裏揩些油水。油水揩上了,有了根底,再要出去混,就可隨時隨地,塗上顏色了。後見沒有顏色的,不要信他沒有塗過顏色;有顏色的,也不要以為他老擦不去呀。自己有這樣一個大發明,覺得對於捉鬼上不無關係,卻很歡喜。他順著這河流走,只見一隻灰色的鳥,張著兩張肉翅,瑟瑟而來。負屈對於這鳥,不過以為奇怪而已,並不以為它有什麼舉動。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