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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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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命鬼道:「你這就害死我了!我要不是回頭一看,還不知跑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糊塗鬼道:「難道一點兒事都沒有,你就這樣跑嗎?」 短命鬼一想:這傢伙家裏很有錢,我何不來冤他一冤,說不定可以找出一點路子。便道:「我向一個朋友借了一筆債,是加一的利錢,剛才正要兌款,我想這利錢太重了,不要借,他貪圖我家的產業,逼著我非借不可。我沒有法子,只好逃跑。」 糊塗鬼道:「這麼重的利錢,自然是一筆好債,他怎樣不借!但是你說他貪圖你的產業,有什麼證據?」 短命鬼道:「咳!你哪裏知道,我這個債是利上加利的倒頭債。」 糊塗鬼道:「什麼叫倒頭債呢?」 短命鬼道:「就是做兒子的,借了私債,約著父親死了還錢,這就叫倒頭債。你想,加一的利錢,再要加起利上利,我父親只要五年不死,要加到多少?到那個時候,我還不是把產業賣給他抵賬嗎?」 糊塗鬼道:「你是問他借多少呢?」 短命鬼道:「我原只借兩萬,他因為錢少了,怕盤我的家產不過去,一定要借五萬。其實呢,只要借三萬,我的家產也就算他的了。」 糊塗鬼道:「我聽說你家裏有十幾萬家私,怎樣兩萬元就可以盤了去?」 短命鬼道:「這就是利上加利的好處。」 糊塗鬼一想,兩萬元,可以盤出十幾萬來,這實在是一筆好生意買賣。便道:「你現在還借不借?」 短命鬼道:「加一的重利,我決計不借了。」 糊塗鬼道:「五分利,你借不借呢?」 短命鬼道:「難道你也想我的家產?」 糊塗鬼道:「沒有的話,我有這個意思,就是你的兒子。不過我因你為窮所迫,看在多年的交情上,很願和你幫一點忙。」 短命鬼道:「你真要借給我,我也顧不得許多了,可是有一層,我不借就不借,借起來總是倒頭債。」 糊塗鬼道:「行!你老子反正總要死的。死了,你反正要還我的錢。這比什麼抵押品都過硬些。我可以放心的。」 短命鬼道:「不過我正等著錢用,你要借馬上就得借給我。」 糊塗鬼道:「可以!你寫好借字,我就可以開支票。這裏附近有小酒館,我們就到小酒館裏去坐坐,順便成交,你看好不好?」 短命鬼道:「好,這樣做事才痛快!」 二人進了酒館,揀了一個座位坐下。短命鬼便對糊塗鬼道:「我有一個怪脾氣,吃館子決不讓人為東。不然,人家請我吃小館子,我必請他吃大館子;人家請我吃一餐,我一定請人吃十餐。」 糊塗鬼一想:他有這個脾氣,好極了,我今天若請他隨隨便便吃一頓,豈不是預約下十頓了?便道:「你這是仗義的話,我很表同情;但是今日要除外,因為你是債務人,我是債權人,照理是應當請你吃一頓的。」 短命鬼道:「不,不,決不!蒙你借錢給我,我哪有吃你的道理。」 叫了夥計過來,一口氣便要了八個萊,又叫他先來四壺酒。糊塗鬼想道:他這樣請我,一定是怕今天吃了我的,回頭要照他自定章程還我十餐;但是我不知道則已,我知道了豈肯放過這個便宜?他又叫夥計添了兩壺酒,加了兩樣菜。短命鬼做出為東的樣子,只叫糊塗鬼吃。糊塗鬼更是實心實意地請短命鬼吃。吃到半飽,短命鬼道:「我們先辦正事,回頭再吃。」 便和夥計要了紙筆,就在桌上寫起字據來。那字據寫的是: 立借字人段命貴,今借得 胡圖貴君名下洋二萬元,月息五分,議定俟家父百年之後,本息一併歸還。在家父在生之時,雙方均守秘密。其按月利息,准隨時卷作本金,另加複利。恐口無憑,立此借約為據。 某年某月某日段命貴押 * 糊塗鬼見他所寫的和口說的一樣,十分歡喜。短命鬼趁此機會,馬上就將借字遞給了糊塗鬼,說道:「我們大家言而有信,決不讓一個字前後不符。」 糊塗鬼想道:人家既然這樣誠實,而自己當然不許說謊。馬上就在身上掏出支票本子,簽了一張兩萬元的支票,交給短命鬼。他見錢已經到手,便道:「我還有事,不能久等,會了飯賬,我就要走了。」 糊塗鬼想道:好哇!你錢借到手,想會這一餐的東就算了。無論如何,今天這做東,我做定了,誰叫你說,吃人家一餐,自己要還十餐呢!你是不肯失信的,我今天會了東,不怕你不還我十餐。連忙對短命鬼道:「你還客氣嗎?我要你會了東,我就是你的孫子。」 短命鬼聽他這樣說,裝出十分不快的樣子。糊塗鬼在身上掏出錢來,趕快就把賬會了,彼此飽啖了一頓,離開酒店。短命鬼因與風流鬼約好了,湊錢去買模特兒班。他不敢怠慢,一直就來追風流鬼。原來風流鬼在一個土妓性波家裏,正迷得不分東南西北,他和短命鬼一分手就到這裏來了。短命鬼知道他不會遠跑的,所以照直地就來了。這時性波洗了腳,剩下一盆水,風流鬼端著一盆水,正往外潑,短命鬼一猜,就知道一個八成。說道:「你還是這樣過分巴結嗎?」 風流鬼道:「這是勞動的愛,這水也有個名字,叫美的洗腳冰,這裏面關乎性交問題很大,你哪裏知道。你莫問這個,說了你也不懂。我問你,錢呢?」 短命鬼在身上掏出那張支票給風流鬼一看道:「這不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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