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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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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懷民道:「若是明日上午啟程,那就好辦了,我們有一列送糧的空車,上午放回去。後面掛了一輛頭等車,只有一個副官押著,可以搭那輛車去,不過不恭一點兒。」 關偉業道:「很好,很好,再順便沒有,幾點鐘開車,只要葛處長打一個電話給我,我就可以到車站上去。」 葛懷民道:「只要是上午可以到車站,那車子可等候尊駕,隨時開車。」 關偉業見他如此說,著實道謝了幾句,走回家去,滿臉的喜色,對他太太道:「你瞧,我辦的事怎麼樣了?現在唐督辦派我做代表到保定去,葛處長又打電話到車站上去,要了一輛專車,這趟差事,總算很有面子了。」 關太太笑道:「這話是真的嗎?」 關偉業道:「怎麼不是真的?回頭你和我一路到車站上看看。不但是專車,而且掛了一輛花車。在北京動身,就是這樣,到了保定,那邊的招待,那越發地好了。」 關偉業言之津津,很有得色。那黃楚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得了這個消息,當天也專程來拜訪他。關偉業笑道:「我們要小別幾天了,現在奉到唐雁老的命令,要到保定去一趟。葛懷民兄也就鄭重其事,給我要了一列專車。其實我這一次去,並沒有時間性,遲一天半天,並沒有關係,這專車實在也用不著。懷民這樣鋪張起來,你看,不嫌招搖嗎?」 說時,將他上嘴唇皮那一撮小鬍子,用一個指頭兩邊地抹著。黃楚江道:「不然,要是這樣,才和雁老的面子下得去。不知道雁老的意思,是怎樣表示的?」 關偉業道:「當然是表示可以出臺。他說到和鐵處長致意這一句話,忘了形了,竟和我拱了一拱手。他隨便舉一下手,不值什麼,叫我身當其沖的人,真不知道怎樣好?」 關偉業是這麼一吹,鬧得黃楚江真有些迷糊,心想我們龍際老,究竟太托大,為什麼先是那樣瞧他不起,便道:「我以私人的資格來說句話,際老究竟是自己人,可以幫忙的地方,還要請你大大地幫忙。」 關偉業笑道:「那是自然。可是我看際老,對於政治的興趣,好像很淡漠似的,我們給他奔走,不嫌得多事嗎?」 黃楚江一想,好呀,你稍微得意,就要對際老加以報復了,便道:「那是偉業兄主觀的錯誤,際老正是雁老一條臂膀,豈有雁老上前,他一人退後的道理?老兄明天幾時上車,我一定來送。」 關偉業道:「兩天就回來的,不必客氣了。」 黃楚江道:「倒不是客氣,我想到了臨時,或者發生什麼問題,還要找你來談談呢。」 黃楚江這樣說了,關偉業以為他是客氣話,也不過一笑而已。不料這日晚上,黃楚江、范同風聯合著許多人,就公請關偉業,為他餞行。到了次日上午,又是汽車、馬車十幾輛,追上西車站,和他話別。可是找了一陣,並沒有找到關督辦上保定的專車,向路警和車站辦公的人打聽,他們也是不知道。大家一想,准是車子開了,也就掃興而回。沒有走幾步路,忽然碰到關偉業在月臺上散步。大家一擁上前,都說我們好找,專車在哪裏?關偉業順手向鐵路那邊一指道:「那一列就是。」 大家一看,果然是一列花車,可是沒有車頭。關偉業道:「車頭灌水去了,汽水管無汽,車子上很冷,我們到食堂裏坐坐吧。」 於是把一陣送行的人擁到食堂裏去。大家見他不願讓人上車,自然也不能勉強,在食堂裏坐了一會兒,各自走了。 關偉業出了食堂,走過月臺,越過幾道鐵路,才達到一列敞篷車的地方。車最後,掛了一輛三等車,一個副官,帶著幾名護兵,坐在上面。這個地方沒有月臺,車子離地很高,因此關偉業爬了上去。有幾個護兵,是剛上車的,看見人頭往上一升,便喝道:「你找誰?」 關偉業見形勢不對,往車下就跳。一個不留神,來了個鯉魚跌子。那副官連忙搶上前,將他扶起,笑道:「沒事沒事,有幾個剛上車的弟兄,他們沒有知道哩。」 關偉業這才撲了一撲土,跟著他上車。副官一介紹,大家才知道他是一個督辦。副官道:「一輛頭等車,早晨被敝上要去了,現在只剩這輛三等車了。」 關偉業道:「不要緊,不要緊。」 副官道:「這可是不恭一點兒,若是關督辦願意坐這車去,我就吩咐他們開車。」 關偉業道:「好好,就是就是。」 於是關偉業便坐著敞篷專車南下,車子到了保定,關偉業先在一家大旅館裏住了,然後帶著雁老的私函,就到都護使公署,來見鐵樹人處長。那鐵樹人見他是唐雁老派來的代表,也就親自接見。關偉業就說一向在唐雁老那方面辦事,這回奉了雁老的命,前來交換政治意見。鐵處長有什麼政見,盡可以當面指教。那鐵樹人一來見了雁老的私函,二來接到駐京辦公處的報告,關偉業說是雁老的代表,當然可以相信,因此頗留住關偉業深談了一會兒,趕上午餐又留住關偉業一塊兒吃便飯。 關偉業這一番得意,真是無可形容,當晚就拍了一個電報到京,說是與鐵處長會晤,接洽甚為圓滿。北京方面,見他一到保定,就得了好結果,也是十分高興,以為他和鐵樹人的感情的確不錯,同學究竟是同學,和他人的關係不同。關偉業在保定混了兩天,乘車回京。這時暫且不到唐雁老家裏去,一徑回家,不過叫聽差向唐宅打個電話,報告一聲。那邊聽說他回來了,就請過去坐。關偉業叫聽差的答覆,說是鐵處長有幾樁私事,急於要辦,現在無法抽身,晚上一定過來的。關偉業覺得坐車久了,也有些勞頓,點了煙燈,在床上吸了一頓鴉片煙,放倒頭便睡。一覺醒來,已是晚上九點。可是那邊唐宅又打電話來了,問關督辦回來了沒有。 關偉業一想,催得厲害,一定很著急,我索性緩一步,便叫聽差答覆,吃了晚飯就過來。不料這邊越搭架子,那邊越將就,說是敝上也沒有用飯,就請關督辦到這邊來便飯吧。關偉業覺得這已面子十足,於是坐了汽車到唐宅來。唐雁老很是高興,就請關偉業在內客廳裏相見。在座還有龍際雲和李逢吉,都也是急於得好消息的人。唐雁老見關偉業進來,走上前一步,便握著他的手道:「老弟!老弟!這一回事,實在偏勞了。」 龍際雲、李逢吉在一邊,看見這種情形,也就笑起來。 關偉業見他們都是這樣器重,越發自大得了不得,便道:「鐵處長對於北京方面的情形,不很熟悉,由偉業一說,他就明白了。到的那天晚上,偉業就下榻在他公館裏,做了竟夕之談。這幾天在保定,偉業哪裏也沒有去,就是在他公館裏住著。所以關於他那方的情形,偉業特別留心,比往常到保定去的形勢不同。」 唐雁老道:「我也是對逢吉他們說過,我們應該有個人,常常在外面跑跑。我們也不談什麼活動,大家因此聯絡聯絡感情,總是好的。」 關偉業道:「偉業雖沒有學問,若是這種傳達意見的事,總不至辱命。」 李逢吉在一邊,見他兩人盡說客氣話,一時談不入正題,便望著龍際雲。龍際雲會意,悶著嗓子,先咳嗽了兩聲。停了一停,然後問道:「偉業兄此行,我們本來知道很有成績的。前天接了那個電報,大家都笑著說,果然所猜不錯。但不知道鐵處長詳細的辦法怎樣?」 關偉業道:「詳細的辦法是有的,不過他是零零碎碎說的,並不是歸納到一處,總起來說的,讓偉業慢慢地說吧。」 這種情形,倒是唐雁老知道他的意思,便笑道:「也不必忙,慢慢談吧。」 於是索性拋開了正題,大家只談些閒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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