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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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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偉業道:「要像你這樣說,我們不必在北京混,回老家享福去得了。官場中就是這樣,人家越是瞧不起,我們越要將就,練到人家罵了我,我對他笑,人家打了我,我對他磕頭,無論如何,那人不能向我再生氣了。只要他不和我生氣,我就有辦法求他了。現在龍際老雖然看不起我,只要把他請到我家裏來,我和他一談話,順著他的意思,就可以合作了。你想,他既不來,我又不請他,這事豈不大僵而特僵?好!要照你這樣辦,那還在外面幹差事嗎?」 關偉業說了這話,坐了汽車,就到李逢吉家裏來。李逢吉因為關偉業和保定方面很是熟悉,思想總也可以利用他一點兒,也不肯那樣拒絕太深,果然在家裏等著他會見。關偉業皺著眉道:「際老這樣對待我,豈不是沒有合作的誠意?其實我這一再請他,並不是有所求於他,不過大家都是在交通方面做事,我很願意就此聯合起來,彼此有個照顧。若以為他要上臺,我是他的屬員,就要敷衍他,那就錯了。只要我拼了去碰兩個釘子,請老鐵打一個電報來,我想他也不能不敷衍吧?」 李逢吉道:「我想際老決不是故意不來,一定實在有事耽誤了,況且在座又不是外人,他為什麼不能到?下午我有一件事要和他商量的,我順便就邀他一同來到府上,你看好不好?」 關偉業本想一硬硬到底,見他已願代自己親邀,又怕逼得太緊,事要決裂,便笑道:「這一件小事,一再煩瀆老哥,我很過意不去。打個電話,問一問就可以了,還要勞駕親去一趟,這未免小題大做了。」 李逢吉道:「我也原要去見見他,不是為閣下的事專程去的。」 關偉業因此就順向李逢吉一揖,說道「勞駕了」。 李逢吉也覺受人家兩次特請,龍際雲若是不到,自己也不好意思列席。下午坐了汽車,就到龍際雲家來。這時,黃楚江、範同風正陪著他一處說話。黃楚江道:「那關偉業今天又請總裁前去,總裁能去嗎?」 龍際雲皺眉道:「我和他又沒什麼關係,他一再請我做什麼?我去了也覺得無聊。」 說時,眼睛望著範同風。範同風道:「對了,那天我去了,覺得沒有什麼可說的,只看了幾盤棋,十分無聊。」 黃楚江道:「看他那種意思,兩次請客,都是為了總裁,其餘的人,不過是陪筆而已,總裁總是不去,倒辜負了他一番誠意。」 龍際雲道:「咳!他是什麼誠意?他知道我要上臺,怕他那個位子保不住,所以極力地和我聯絡。我就極恨這種無孔不入、患得患失的政客。」 黃楚江碰了這樣一個橡皮釘,就不敢往下再說。偏是範同風,還要火上加油,他跟著龍際雲道:「我也是這樣想,只是不便說出來。他那個未成鐵路督辦的缺,照理說,就應該裁掉。世上哪有一寸鐵路沒有,設一個督辦的道理?」 正說時,李逢吉來了,先說了幾句閒話,後就談到關偉業請客的事。龍際雲道:「剛才我們正說著這件事呢,這個人毋乃太無聊,一定要我去吃他一餐飯,這算什麼一回事?」 李逢吉道:「人家既然是誠意請,何必不去,反而得罪了他。這種人提拔他一下,也不費什麼事。你要得罪了他,成事不足,壞事有餘。他跑到保定去,給你燒一把野火,你又怎樣辦?」 龍際雲道:「他在保定方面,還有什麼路子嗎?」 李逢吉道:「怎麼沒有?路子還很寬呢。那老鐵就是他的老同學。」 龍際雲摸著鬍子道:「我說呢,像他這樣的人,並不能幹什麼大事,何以給他這樣一個優缺,原來他還有這樣一層靠山。」 範同風道:「因為這個緣故,我們不敢拒絕他太甚,所以上次請客,我和楚江都到了。」 龍際雲道:「他既然有這一條路子,倒是可以敷衍敷衍他。」 範同風見這種形勢,便極力慫恿,說是所請的,有甘維老、戴魯老,很可以坐在一處談談,而且他家裏,陳設很古雅,倒沒有那種歐化的俗氣。總裁對於這種地方,一定是很合意的。龍際雲道:「若是為吃一餐飯,我真不屑於去敷衍他。不過他既和保定有這一層關係,我去一趟也好。」 範同風道:「當然可以去一趟,他和我們倒也說得過來,一見總裁,一定也是很投機的。」 黃楚江先見龍際雲和範同風說得關偉業一文不值,深悔自己多事。現在他二人一吹一唱,說得那樣有趣,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總是不作聲。這時龍際雲問他道:「楚江,你和同風先去吧。回頭到了吃飯的時候,我去應一個卯得了。」 黃楚江道:「是,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可以先去的。」 龍際雲又對李逢吉道:「你曾和他談到老鐵的事嗎?」 李逢吉就把那天所說的話,略為敘述了一遍。龍際雲道:「他居然有這樣的好路子,一向沒有留意,幾乎失之交臂了。這倒不一定要他請我,就是隨便到我們這裏來談談,我們也是歡迎的,你看對不對?」 李逢吉道:「正是如此,回頭我們就一路去吧。」 龍際雲之希望和保派聯絡,尤甚于關偉業和他聯絡,一聲說去,當然是千肯萬肯。到了晚上七點,關家的客,還未到齊,龍際雲和李逢吉都到了。龍際雲見關偉業客廳裏的陳設,果然異常古雅,心裏就有幾分喜歡,加上他招待殷勤,龍際雲討厭他的心事又去了幾分。不過自己為自己的身份一想,將來做了交通總長,就是他的頂頭上司,也不可太將就了。只等宴席上吃到甜菜,便說有事要進公府去一趟,只好先告退了。 關偉業見龍際雲對他的表示,很是不錯,心裏一想,這種前倨後恭的緣由,都是為了自己一頓和保派有關的大話,逗引著來的。我以為他們手法通天,對於那方總長有些來往。照這種局面看去,竟是隔閡十二分,我要在這里弄點玄虛,簡直是不費事了。盤算了一起,過了一日,卻順道到賑災會來看李逢吉,因說道:「兄弟打算這一兩天內,到保定去一次,不知替逢吉兄有什麼可以效勞的沒有?」 李逢吉笑道:「我哪裏配呢?雁老這個時候,正在家裏,何不同去見一見他,看他有什麼話沒有?」 關偉業正色說道:「我和老鐵太接近了,恐怕雁老見我有些話不便說,其實雁老我是很欽慕的,只要可以效力無不去辦。請老兄轉陳雁老,有話儘管說,不必客氣。」 李逢吉道:「你這話很對,我可以先對雁老說一說,彼此既然合作,話就可以很明白地說出來。」 於是二人同坐了一輛汽車到唐宅來。李逢吉讓關偉業在客廳裏,坐了一會兒,自己先去見唐雁老。說這個關偉業是鐵樹人一方面的人,督辦似乎可以和他見一見。唐雁老道:「見是可以先見他,但是也無話可以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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