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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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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佐才道:「哪裏話,我要是有李大哥這樣一個胞兄,我的知識閱歷,也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哩。」 說時,聽差正進來做事,王佐才便告訴聽差道:「你知道嗎?李老爺現在是督辦公署裏的文書課長。」 聽差道:「是的,早上不是王先生已經說過了嗎?」 王佐才道:「還有一樁事,你不知道,我們已經換了帖。」 聽差這就不好怎樣答應了,只說了一個「是」字。王佐才道:「我告訴你,將來李老爺要這樣一步一步往上升去,你們都有好處。現在單以我而論,就發表了一事了。以後沒有客在這裏,照往常稱呼不要緊,若是有客在這裏,和稱呼李老爺一樣稱呼我,不許稱呼王先生。」 聽差心裏暗笑,你也配叫老爺嗎?大爺掙的錢,現在比你還多些呢。不過他心裏雖這樣想著,他很有些怕李逢吉,王佐才既然和李逢吉換了帖,也不能得罪他,當時也就答應幾個「是」字。從此以後,王佐才也就由先生一躍而為老爺了。而且他以為和李逢吉換了帖,這一個位置,決計是不成問題的,當時對著李逢吉,大哥長,大哥短,就叫了個不亦樂乎。李逢吉都被他叫得有些不耐煩。恰好曹伯仁履行玉華樓請客之約,已經打了電話來催請,李逢吉借了這個機會,連忙就避了出來。到了玉華樓,曹伯仁和高星照已經先到了。 曹伯仁早就半玩笑半認真,老遠一拱手道:「李課長到了,請坐請坐。」 李逢吉道:「何鑾翁還沒有來?」 曹伯仁道:「剛才打電話到他公館裏去催請,他們聽差說,還沒有起來,一會兒工夫也就到了。」 李逢吉笑道:「我們自己朋友請吃飯,他是不大留心的。快來?也許還沒有起身呢,讓我來親自打個電話吧。」 說著,李逢吉自去打電話。那邊聽差回話,依舊說沒有起來。李逢吉道:「你去告訴你們老爺,我姓李,親自打電話請他,請他問句話。」 聽差聽那口音,像是很嚴重,便道:「請你等一等。」 便到上房去回話。聽差隔著窗戶喊道:「太太,那玉華樓又來催請。」 何鑾保迷迷糊糊的,似乎又聽見了,罵道:「渾蛋,一次二次來吵什麼?」 何太太已經起來了,在一邊道:「你不是說督辦讓今天早些去嗎?現在十二點多鐘,也該起來了。是誰請客?」 何鑾保道:「一個姓曹的新同事,誰要吃他的飯,討厭!」 聽差隔著窗戶又說道:「不是姓曹的,是姓李,現在親自打了電話來,還沒有掛上呢。」 何鑾保連忙爬起來,說道:「是了,聽見曹伯仁說,還請了李逢吉,他都到了,我不能不去。」 便對聽差道:「你就說,知道了,我立刻就來。」 便一面穿衣服,一面下床。何太太道:「你說不去,怎樣又起來?」 何鑾保道:「這李逢吉以辦事殷勤,得你幹老子的信任,回頭他要對老頭子說,我好睡不赴飯局,瞧不起朋友,又要碰釘子了。」 何太太笑道:「靠著我這個幹小姐,你還怕外人嗎?」 何鑾保道:「不是那樣說。雁老雖然相信我們,可也相信別人,都是雁老相信的人,彼此互相攻訐起來,總有一個失敗。我們又沒有二十四分的把握,怎敢說一定能占勝利呢。況且這李逢吉,又能跑,又能寫,真也是個人才,我要不是你做個內應,在雁老面前,還得拍他三分呢。」 何太太將一個手指頭,比著嘴唇笑了一笑,說道:「這話虧你還說得出口。」 何鑾保一面說話,一面洗臉,只把預備的牛乳,喝了一杯,茶也沒喝,就坐了汽車到玉華樓來。一進門,對曹伯仁就作揖道歉,說是有勞久候。曹伯仁自然坐了主席,高星照對著何鑾保、李逢吉二人,也十分客氣,挨著主人坐了。何鑾保和李逢吉卻是隨便地坐下。一會兒酒菜來了,曹伯仁就要敬酒。他心裏未免躊躇起來,心想要以在雁老那裏走紅而論,當然是先敬何鑾保的酒。可以將來辦起事來,李逢吉又是自己最近的一層上司,也不能把他放後。後來他想到一個輪流敬酒的法子。第一巡酒,先敬何鑾保,後敬李逢吉。第二巡酒,反過來,先敬李逢吉,後敬何鑾保,至於那個高星照,他不過是別一課的課長,在雁老那裏,又不十分走紅,只有把他放在第三名了。大家喝了一陣酒,無非談些督辦公署將來的希望。 曹伯仁就說:「雁老的印堂發紅,我早就知道他要出山。」 何鑾保卻偏過臉對李逢吉道:「這還是第一步罷了,我想雁老將來一定要組閣的。聽說他肚子上有三顆大黑痣,那就是大福之相。」 李逢吉道:「這又是誰看見的呢?」 這句話出口,自己後悔得很。心想分明知道何太太是幹小姐,問出這句話來,豈不是成心打趣人家。誰知何鑾保很不在意,說道:「這話是聽見內人說的,內人是聽見她乾媽說的,大概是不會錯的。」 他這句話說出去不打緊,偏是隔壁屋子裏,坐了一席客,當時哄堂大笑起來。李逢吉分明知道是笑何鑾保,可是隔壁不答話,也無可如何。大家搭訕著談些別的話,就含混過去了。後來李逢吉從壁縫中一張看,想道:「糟了,這裏正是一桌新聞記者。這不用提,今天這兩句話,要傳出笑柄去了。在這裏坐得越久,笑話一定出得越多,快走為是。」 便對大家道:「雁老吩咐我們今天早到,我們就去吧。」 曹伯仁付了酒賬,四個人合坐著何鑾保的汽車,便到唐宅來。他們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得通報,一直就往內客廳來。 一會兒唐雁老出見,便問何鑾保道:「科學調查局,那邊去了嗎?」 何鑾保心想:「哎呀,起來得匆忙,把這事忘了。」 便道:「一早起來,便到那邊去了一趟。他們那邊還沒有人上衙門呢。」 唐雁老笑道:「本來官場的事,不可過於認真。你有時做事勤快起來,也未免過猶不及。」 何鑾保道:「給督辦做事,寧可過於勤快,不要誤事。我向來就把定這個宗旨。」 唐雁老笑道:「那自然是好事,不過自己吃點兒苦罷了。」 說著回頭一問大家,說道:「你們以為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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