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張恨水 > 五子登科 | 上頁 下頁 |
七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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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露珠道:「我曉得,回去把這些事告訴父母。有給你的信,還有一對玉魚等,一起交給媽媽。再就是換了衣服,坐了車子回來。到了晚上,這裡滿堂賓客,都等著看我這花枝招展的新妹妹呢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李香絮笑道:「猜得倒是對。」 楊露珠道:「這裡吃過飯,隨便派人到你府上去送個信,有的是車子,一會兒就到,這還費什麼心?至於衣服,只要你這位專員哥哥,打電話向各公司一問,有合適的沒有,有就送來。不用說你這位哥哥,就是我——」說著,右手伸出一個食指,指著自己鼻子道:「小小的東,我也墊得起。」 這句話,最讓李香絮滿意,她有了這樣一個嫂嫂,比得了那個顧問,還要親切,因笑道:「這不好吧,又要楊小姐花錢。」 正好金子原去接電話,楊露珠看看沙發前後,正沒有人,便笑道:「這算什麼?你記著,只要你認定了,是金子原的妹妹,包你好處還多著呢!」 李香絮道:「我叫一聲姐姐吧,你的話,我一定記住。」 楊露珠拉著她的手道:「好的,你要衣服,我去替你辦。」說著話,果真去打電話了。楊露珠此一行動,劉伯同有些敏感,知道李香絮拜金子原做兄長,這裡很有點意思,便趕快打電話回家,告訴太太買些什麼。劉伯同這樣一做,當然張丕誠知道了,也就去辦了。 陶花朝看在眼裡,也不肯示弱,她立刻上街,買了一份衣料回來。金子原最喜歡熱鬧,見到這些人只管買東西,極為滿意。這樣一來,道喜的人,就都送了禮了。 吃午飯,那是金公館的便餐,這裡也用不著細述。午飯以後,公司裡拿來了十多件衣服,還有七八件皮大衣,向金公館門房一送門房就把這些衣服又珣內客廳一送。楊露珠看到東西,就拉著李香絮,笑道:這些衣服,隨便挑上幾件吧。這皮大衣,是二爺送的。這旗袍,是我送的。不要客氣,揀你中意的挑。」 李香絮笑道:「姐姐,這我怎麼敢當呢?」 金子平也在內客廳裡銜著紙煙,坐在沙發上,笑道:「李小姐,我做了一個二哥,難道皮大衣還送不起嗎?挑!」 李香絮向前一看,幾件大衣,堆在大沙發上,其中有猞猁的,有灰鼠的,有狐狸的。看去件件都好,哪一件最值錢,可就不知道。自己把一個右手指頭,放在嘴唇邊,想了很久很久,才迸:「我要狐皮的吧!」 楊露珠道:「就是狐皮的吧。還有幾件旗袍,你要哪一件?」 看時,在沙發那頭,也折疊養幾件衣服,顏色也很齊全。李香絮道:「又要我挑嗎?」 楊露珠站在李香絮身邊,靜想了一想,笑道:「我好糊塗,這裡能夠挑衣服換嗎?來!」她說著,就把幾件衣服一抱,笑道:「我們到你令兄房裡去試試。」 她走在前面,李香絮跟在後頭,一齊到辦公室裡去了。 金子原在內客廳裡坐著。客人只有陶花朝和金子平。金子原道:「她去換衣服,我猜著,若是衣服合身的話,一定揀那件淡綠色,上面有深濃的竹葉的,因為李小姐的脾氣最愛這個。」 陶花朝道:「金專員猜著了,的確是這樣。」 金子原笑道:「我們等一下,再評論吧。」 金子平也笑笑。果然,過了一會兒,李香絮穿了一件淡綠的駝絨袍走了出來。金子原拍手叫道:「妙,太好了。這就是何可一日無此君囉!」 李香絮這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我看這件雅致些,穿上也剛合身。」 金子平道:「很好,哥哥剛才所說何可一日無此君,此君就是竹子。」 楊露珠跟在後面,也是嘻嘻的笑。這時,許多人送的東西就一窩蜂似的拿到內客廳裡來。多數是紙包的扁扁的一個,當然都是綢料。李香絮拉著楊露珠的手道:「姐姐,這真不敢當,我看還是璧還吧。」 金子原道:「我們妹妹,的確不錯,馬上就說了璧還呢。」 忽聽得客廳外面有人開言道:「這個可璧還不得。」說著,就見佟北湖走了進來,後面還跟來兩個人,一個抱了幾個紙包,一個捧著一個極大的銀盾,都放在大家送禮的包裹當中。佟北湖向金子原三鞠躬,向金子平也三鞠躬。後來看到李香絮站在沙發後面,因笑道:「李小姐,現在是金小姐,請升幾步,這裡好向金小姐道喜!」 李香絮道:「我們是極熟的人,何必客氣。」 佟北湖道:「越是熟人,越是大禮不敢忽略。」 楊露珠將她一拉,扯到沙發外面佟北湖真不馬虎,果然鞠了三個躬,然後說道:「你叫人送回去的東西,你父母收到了。他兩人真是喜從天降,還托我轉達這裡專員,就是小孩子蒙專員如此厚愛,真是感激得不可言狀,叫小姐少喝一點酒。」 李香絮聽了這番話,心中當然很歡喜。金子原道:「我看,這銀盾是真的。北湖何必送這樣重的禮!」 佟北湖道:「不重不重,聊表心意罷了。」 一番喜氣,充滿了客廳。當時金子原也忘了他是個接收專員,這些送禮道賀的人,有幾個也忘了自己是漢奸。他們就痛快的玩笑一番。這個日子,是很容易混過的。五桌酒席,有兩席設在內客廳,一席設在膳廳,兩席設在前面客廳。金子原一席,自然是在膳廳裡了。這一席,有金子原、金子平、楊露珠和李香絮,餘外,便是陶花朝、佟北湖、劉伯同、張丕誠幾個人,正好八個人。依著金子原本意,想拉李香絮坐在一處。 後來在入席時候,金子平道:「今日受賀,要序個家庭長幼之禮。我推大哥坐主位,楊小姐坐第七席。李小姐坐在楊小姐上手」楊露珠就是因為金子原不明不白的對付自己,心裡總過不去,現在金子平序家庭大小之禮,自己就排在和主人一塊,心裡自然又是一快。她站在椅子後面,笑道:「不!就隨便坐坐吧。」 劉伯同經過一度談話,已經知道楊露珠就要和金子原結婚,便道:「二爺說的話,最是公正,推了反嫌不好。」 楊露珠道:「那麼,二爺自己呢?」 金子平笑道:「我是今天……」說茲,將李呑絮一指迸:「這位小姐的二哥,當然是第六席。至於這首席,自然讓陶小姐了。」 大家同聲叫好,看看金子原,也隨眾哈哈一笑。 這番宴席,當然是很愉快的。席間,金子原、李番絮也向各席敬了一杯酒。後來酒席將完,金子原又要李香絮一路向各席敬酒道謝。楊露珠暗中扯扯李香絮的衣襟,口裡輕輕叫道:「去去,這還是應當去的。」 李香絮今天喜歡的不知怎樣才好,但是她有個笨主意,總是聽這未來的金太太的話。就端了一杯酒,跟著金子原走。要論起酒量來,金子原原本來就屬有限。這時他說到各席去敬酒,就覺兩腿不聽自己指揮,仿佛有點不踏實地,有點搖晃晃的。但是自己還是竭力掙扎,大步向各席走去。走到客廳,手上端了一隻杯子,向兩席上的客人道:「各位多禮,我同妹子向各位再敬一杯。」 兩席人統通站起,都舉杯相陪。李香絮也舉杯抿了一下。這時就有人說道:「李小姐這杯酒,沒有喝。我們對專員這兩杯酒,用二十杯酒相陪,李小姐舉起來不喝,似乎說不過去。」 李香絮笑道:「我真不會喝,對不起各位。」 又有人道:「那我們就這樣站著,不喝酒我們不坐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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